二百零一天,今天是第二百零一天。自从上次以后,我竟有这么久没能见你。无论晴雨,霜雪,来的全是旁人。
你刚去的时候我害怕睡觉,因为醒来没你,我不习惯也不适应。
如今,四年过去了,我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你,我的小随是真的不在了。
所以我很想睡觉,很盼望,因为我觉得这恐是唯一能与你重逢的机会。可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你知道吗?我想你想疯了,二百零一天,什么概念,我们在一起后什么时候分开过如此之久。
所以,你可怜可怜我,今晚来好不好?哪怕就这一次。你来,我等。
我们的相册我都翻烂了,从前我是不愿看的,老早就藏到书柜最后面里面去,因为触景伤情。
而今天不同,我要看,我将它们重新找出来,一页页从头翻到尾。
我担心再不看自己就要记不得你。老了,再过四个月我就八十五了,时间的长河太无情,它几乎快将你的模样荡涤干净。
顾随,我爱你。
我要说,一遍遍说,每天都说,每分每秒都说,不论月亮涌起或太阳落地。
我非常爱你。
更非常想你。
念州,念周,现在我恨不能将他的名字改为念随。
沈周
第七十五章 番外四、很久以后(二)
3月18日 晴,微风
入夜,楼层落了锁,开始半熄灯,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变得轻远起来。
到今天,又住上快半月。五年里,我身子骨的确不太行,粗略一数,医院的红砖白墙起码看了七八回。
三五天一入,一两周一出,断断续续下来,弄得他和孩子都很辛苦。
念州也是,三十七的人了为何仍不让我省心,怎么就不晓得从家带一条毯子?
也不动脑想想他爸在这儿能睡得舒服,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何必凑到前面瞎折腾!
大医院,白天晚上都会有医护人员,根本少不了人。即使他身子硬朗,能扛能忍,可陪护的床到底窄小,怎比得上家里舒坦,亏得还连躺三天。
虽然月初开了春,N市到底还是冷,这儿一向如此,倒春寒,就算烟花三月也寒chao不断,非得过了清明才能彻底消停。
一连三天,他果然累了,今夜睡得真快,不像前两日,动辄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寝食不宁,于身不安。唉,我都是些老毛病,换季时惯常要来上几回,沈周又何须大惊小怪。
他真的应该和隔壁床的老人家学学,沾枕即着,食之有味,才能叫我安心。明早我是一定要说念州的,必须尽快领他爸回去。
三十年,这孩子竟然陪着我们三十年。
白驹过隙,无非一眨眼。
他刚领回家时不过一米三,还是个小小少年,扑闪着一双大眼。
说起领养,沈周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他觉得没必要。
最为激烈时,我们没少开「家庭会议」,有时一天就能辩上三五次。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实话,诚不欺也。都是知天命的人啦,竟还能如此孩子气,脾气上来就摔门出去,然后冷战,不说话不理人,整日拉着个脸。
我那时黔驴技穷,甚至给他写过信解释这件事,信纸还是趴在地板上从门缝里递进去的。
我说,我只想日后能有个人将我们葬在一起。
真话都不好听,沈周一直忌讳我言死,言生,哪怕它是人知常理。
我放心不下他。
年岁日长,亲朋也凋零。况且他是小儿子,父母都故去。
虽说有姐姐姐夫,但是「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过去二十年,双方都长居国外,少有联系。
偶尔通话,也不过三言两语,没有太多可以体己。所以我觉得养个孩子也不差,至少温暖、热闹而快活,注视他或她长大成人,立业立家,朝夕相与,互相照应。
我记得很清,6月18日,我们从福利院出来,坐在回家的车上。
他没多话,只简单抛出两个字,嗯,行。
他答应了。
我问为什么,又讨来两个字,眼缘。
什么意思?我说……
就是像你。他答……
像我?好吧,我于是没再问,只是笑着撇开眼心想,这就是爱屋及乌嘛?沈周还真是幼稚。
一个月后,收养手续终于慢慢办妥,我们正式将孩子接回家,一周后取名念州。他执意要他同我姓。
沈念州,他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孩怎和我的名字大差不差?
那有什么?我答……
不行,他拒绝道,给老人听了会不高兴。
改一个?我提议。
不要,他斩钉截铁道,就这样,不改,一个字都不改,很好。
所幸我们的担心都未成真,母亲很喜欢念州,并不在意他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