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忽然下起雨来,车行至半山腰既停住,周少华掀开帘子,就听驾车的人喊。
“回二少爷,前头桥让山洪冲了,马车过不去了。”
周少华皱了皱眉,一家人天还没亮就先离开了,提前到了山上。而他与哑巴下午才出发,正巧被拦在这里,虽然听着合理,却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若是下来走,及时能到?”
“回二少爷,从这到秋山寺,估摸要走到亥时,山上偶有野兽,山路又颠簸,恐怕不好。”
不论是上山还是下山,都无法在天黑前找到休息的去处了。几人商量一阵,终于决定在半山腰的小寺庙内先度过一晚上。
山寺破败,庙内只有一黄衫僧人,疙瘩脸上两只眼睛微微凸起,眉目间不似带有善意。他朝下了马车的几人看时,哑巴吓了一跳,再一看便又只是个慈眉善目的僧人了,他觉得自己这般不太礼貌,从周少华身后走出来拘礼道歉。
那僧人多看他一眼,上下打量,问了一句:“男人?”
三人都是愣住。
驾马车的家仆上前问道:“大师,我等想要去秋山寺祭拜,途径此地,路遇山洪冲了吊桥,希望在此歇上一夜,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僧人漠然道:“只有一间房,随你们的便。”
那僧人独占了一间,还剩一间屋子,似乎常年无人打扫,很是破败。三人挤在这里,外头电闪雷鸣,胆子小的哑巴被周少华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到了半夜里,哑巴听见响动,好像是有人推门。他迷迷糊糊地睁眼,身边的褥子冰冷的,周少华和那马夫也不知哪里去了。
有人点灯靠近了,哑巴还以为是周少华回来,上前两步正要拉他袖子,才发现他这人身形不对。
接着昏星似的灯火,他仰头看过去,是那黄衫僧人木着的一张脸。哑巴退后一步,刚要跑,已经被人抓住。
那僧人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口鼻,指甲在哑巴脸上扣出血印,脖子好像都要被挤断了。他拼命挣扎,两条腿胡乱在那人身后踢踹,又张嘴死死咬住僧人的手心,终于叫那人恼了,摁着他的头撞向墙角。
“Cao/你他妈老实点!再动给你脖子扭断!”
胸腔里的气体渐渐被抽干了,眼前一阵发黑,哑巴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
雪落了下来。
一片一片,柔软无声的覆盖在乌黑的窗檐上。
攥着笔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墨水洇shi了一点,比划就断了。他愣了愣,不知该如何继续,遂怯怯地看了旁边的周少朴一眼。
“忘记怎么写了?”
周少朴目光与他相对,温声道:“允许你翻书再瞧一眼,不许走神了。”
哑巴脸红了红,周少朴起身去把卷帘合上,也不看书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写字。被那眸子注视着,哑巴更下不了笔了,紧张得心砰砰直跳,手腕都在发抖,刚看了一眼的字又变成在脑子里乱飞的黑虫,一点也记不得了。
他比手势:不、不会写。
他才放下笔,就被周少朴从身后摁住肩膀,轻轻叹了口气,笑容无奈:“这笔画稍多一些,我带你写吧。”
哑巴一听这话,脸忽然发烫起来。周少朴一说要带他写,便是握着他手一点点来了。
果然,周少朴从后面绕过来,握住他冰凉的手,用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搂在怀里的姿势,带着他的指尖动。
“这里下笔要流畅,不能停顿,下来提钩要轻要快,否则便落了余墨。”
他声音低低的,仿佛不是透过耳朵叫人听见,是浸入了皮肤的雪水,一点点落在心尖。哑巴侧眸偷瞧他一眼,弯了弯唇角。
他一笑,猫瞳也跟着发亮,没了寻常的怯懦苦楚,多出几分天真恣意来。周少朴瞧见了,心里更柔软。
能让哑巴开心其实不多,即使是善意的,他也很难敞开心怀接受,多数时候是警惕畏惧居多。周少朴不去想他过去遭遇些什么,但是也能猜到满是磨难和荆棘。
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夸道:“写得很好,再练练看?”
受了鼓舞,哑巴眼神认真,神色也端正起来,握着笔杆的模样像是在处理什么国家大事,雄赳赳气昂昂地落下歪歪扭扭的笔触。
冬日里天黑的早,没过一会屋内就暗下来,周少朴点了灯在旁边,看着他神色逐渐从专注到困倦敷衍,轻轻挑了挑眉。
“若是累了,就回屋睡吧。”
哑巴磨磨蹭蹭地放下笔,听见屋外呼呼的风雪声,他想起来自己房间在周宅里最偏僻的北院,又Yin又冷,冬日里没有炭火,自己捂在被子里,一整晚手脚都是冰凉的。
若是搁在原先他也受得住,但是周少朴屋里实在暖和,两相对比,难免产生不舍的情绪来。
虽然仍然想留下来,他很敏感地察觉出周少朴眸色有些冷淡,似乎并不愿意自己逗留。
周少朴送他出屋,转动着轮椅到门口,哑巴被风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