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整个人是恍惚的,他原来只是哑巴。现在好像瞎了,也聋了。四处静悄悄地,又是一片漆黑。
动也动不得,身子僵冷得好像才从雪地里捞出来。旁边挨着个人,但也是冰冷的,他一时以为自己也成了尸体。
哑巴就这么在棺材里躺了一整夜,狭小逼仄的空间,氧气成了珍贵的消耗品,他越来越喘不过气。
有人走近了这里,脚步声来回交替。“噔”的一声巨响之后,整个空间跟着震动,一根,两根,那棺钉深入内里。彼时,意识昏沉的哑巴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又是何境地。
“躲钉——”那一声以后,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若是不逃开,就要在这棺材里,生生被那根镇魂钉扎穿了。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他晃动身子,朝着棺材边狠狠撞过去。半个身子麻痹起来,他一双手死命地挠着棺材板,指甲和木板相接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
棺材终于破开,透过渗入的亮光,钻进来新鲜的空气,他仰头去看,周少华满是汗水和惊讶的眼睛就印进来。
“我救你!别动!”
他无声地喊了一句,哑巴看懂了,便盯着那斧头银白的刃自上而下劈过来,将禁锢着自己的棺木劈成两半——
直到贴近周少华身上滚烫的温度时候,他才有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哑巴本就胆小,这次更是被吓破了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清自己是如何进了这棺材里的。被周老爷逼问几次,便又是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周少华不耐他爹的态度,挤进两人之间,将周老爷的视线隔开。
他手伸过来,哑巴就抓住袖子,半边身子都靠过来,就要钻进周少华怀里了。
当着这些下人的面,周少华有些脸热。虽然因为些原因哑巴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毕竟几天前,他还是自己的嫂嫂。
只是哑巴Jing神状态不好,周少华手覆在哑巴发颤的手背上,终究还是没把人扒开。
他叫人送了饭菜进来,便端起碗,作势要喂哑巴,便看到哑巴愣愣地缩了缩脖子。
“张嘴!”周少华出口就是呵斥,总这样暴躁。
哑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没放开捏住他袖子的手,点头凑过去。
周少华不是个细心的人,起先总是磕到对方的牙齿,偶尔还会把人给烫着。喂得哑巴泪眼汪汪地看他,却还梗住脖子不松开勺子。
磕磕绊绊地吃了这顿饭,他才满意地放过对方。
哑巴躺下了,周少华看着他,欲言又止。
“过几天等你出院了,回周家,父亲可能要补个礼。”他顿了顿,解释道:“你与我成亲的简礼。”
兄死弟继,此等不符合lun理的事情,只有最偏僻穷苦的地方才会这么干。饶是周少华心中对那些礼仪纲常并不很在乎,也觉得耳热得慌。
“我不是要逼你嫁给我的意思……只是,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出了事,为了躲过警局,才出此下策。你若是不愿,成亲之前,我会放你离开周家的。”
他本可以拒绝的,或许是心里带着点期颐,偏过头去没有面对哑巴,只透过余光观察对方的反应。
哑巴根本想不清楚这些关节,他原来也并不是很想离开周家。再加上昨天被关在棺材里差点闷死的事,高烧未退,此刻Jing神状态也很差,尤其极度依赖救他出来的周少华。听到周少华让他离开,就慌了神,连忙起身拉他袖子,一个劲摇头。
他用手语比划:不离开。
相处时间久了,周少华也约摸能从他比划的动作里才出点意思,只是还不肯定。
“你若是现在不走,以后便真的留在周府里做二太太了,想逃也没机会了。”
周少华捏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他。他明白自己是卑鄙,是趁虚而入,利用哑巴的胆小,可他顾不得什么了。
看到哑巴点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周少华却觉得心悸得厉害,像是做了极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他目光变得幽深沉寂,屋子窗棱微开,模糊的光影落在周少华眉目间,那双同他大哥一样的桃花眼里少了戾气以后,居然同周少朴神似起来。
哑巴鬼使神差地感到惧意,可又无法控制地点了点头,脸颊讨好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周少华目光追随他的动作,喉结跟着上下滚动,片刻后,他又问。
“哑巴,你当真要与我成亲么?”
他问这话,已站在波浪滔天的海岸,望着还一无所知的哑巴,妄图守住那岌岌可危的lun理边缘。
烧得糊里糊涂的哑巴哪里看得明白周少华眼中的警告,反而将他抱紧了,整个人钻进他怀里。他还当是周少朴在的时候,习惯性的撒娇。
周少华却不是周少朴了,他将人下巴抬起来,对着那迷蒙着烟色的猫瞳看了一眼,轻轻骂了句:“由不得你后悔了。”
然后便垂下头,试探地亲了亲额头,将shi漉漉的鼻息喷薄在哑巴半敛的眼睫上,顺着鼻尖向下,终于如愿以偿地落在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