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十九岁。
A城的冬天太冷了。
裴夏从加长型保姆车上跳下来,禁不住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口。
在他身后,陆续跟着走出几名相似年纪、纤细高挑的少年,排队去后备箱那儿拎上自己带来的行李箱。
他们的领队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见到裴夏这样,便冲他笑笑:“南方人?A城的冬天冷得很吧?”
何止是冷,简直是酷寒。
北方的冷和南边不同,是那种干裂的、锋利的,一旦站在屋外,那丝丝凉风都像刀一样刮在人的脸上,每一刀都能掀开一层皮rou;无论穿了多少层衣物,凉气都止不住地往人骨头里钻。
——偏偏他们还要训练,穿多了就无法把动作做得标准。
在练习室里待着时还好一些,跳舞过后出了汗,浑身都冒着热气,连毛孔都跟着舒展开来。
可一到了室外,又像瞬间回归到北极的冰天雪地里,冻得裴夏小声地打着哆嗦。一张瘦窄明艳的脸反倒愈发衬得白里透粉,两边的面颊也被冻得红扑扑的。
看着怪可怜的。
这群练习生里,就属裴夏最不禁冷。到哪儿都抱着外套,随身贴着暖宝宝,包里永远装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保温杯……
裴夏脸快冻僵了,但还是努力地动了动自己的嘴角,诚实地说:“嗯,冷。”
领队对裴夏有印象。
两年半前,裴夏以一部极惊艳的小众文艺片横空出世,他们公司刚好投资了电影拍摄,干脆趁热打铁,近水楼台,靠着人情把裴夏签了下来。
那时的许多人——可能包括裴夏自己,都觉得他星途辉煌的好日子就在眼前。
然而世事难料,许多小艺人的生与死,糊与火,捧谁或是不捧谁,都在掌权者的一念之间。
转眼两年多过去,裴夏就像是在天际一闪而过的流星,在众人眼前熠熠地划过一瞬,旋即又泯灭在了砂砾里。
听说他这些年没拍上几部作品,大概是被公司冷落了。本来签约的是演员部,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现在又跟着一帮从来没曝光过的练习生们练起了歌舞。
不过这样的事情,男人也见得多了。上头的意思,谁又能够预料呢?
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短暂存在了片刻。
领队摇了摇头,转而换上了严肃的语气,冲着所有人道:“都站好了!我们这次来曜世学习交流,不是让你们来玩的。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你们将会和曜世的练习生一起学习、训练,最后以双方对抗的形势进行内部的测评汇演——”
“……好了,都跟我进来吧!”
……
“你们知道吗,最近这里到处都在传,曜世快要推出新男团了。”
“嗯,那天我也听见了。怪不得这几天,我看他们家的练习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不过,还只是捕风捉影吧?谁知道什么时候才出。”
“哎,真羡慕曜世。光是公司楼就比我们气派。咱们公司现在对练习生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别说曜世,我们连一点儿‘影子’都没有……”
“嘘——别聊了,里面好多人。”
来自同一个公司的少年们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却又同时在到达大教室门前时闭住了嘴。
裴夏跟在同伴们的后边,忍不住将拳头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裴夏,你没事吧?一路上都没听你说过话。”
“你别问他了,感冒着凉,嗓子都哑了几天了。”
“……啊?那怎么办?你不就上不了声乐课了?”
“请假了。”裴夏皱了皱眉,终于从喉咙间里挤出几个字来。
只是那嗓音又低又哑,像有什么东西在粗糙的磨砂纸上轻轻划过,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或许是因为在回到公司前,他才刚在另一个南方城市结束了通告,连夜坐飞机赶了回来。
受不了骤然转变的水土气候,也一时抵抗不住北方室内外的巨大温差,裴夏负隅顽抗了几日,最终还是发起了烧。
即使发热的征兆出现后,他已经尽量地多穿衣服、多喝热水,也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但几日过后,他的嗓子仍旧不可避免地倒了。
怕什么来什么。
跟练习生主管和老师说明情况后,裴夏这几天的声乐课一直都在旁听。主管象征性地询问过他要不要放个假,让裴夏在宿舍休息几天,都被他拒绝了。
在所有人都高度紧绷的环境中,没有人会因为小病小痛而选择停滞不前。漏掉一节课,就等同于比身边的其他同伴落下一截——
多么令人恐惧。
“裴夏,帮我们看着衣服啊!谢了。”
舞蹈教室的最后方,裴夏紧靠在墙边坐着。他盘着双腿,身上依然严阵以待地裹着最厚重的羽绒服,把自己带来的背包垫在最底下。
同伴们脱下来的外套一层接一层地叠加上来,垒成了一座小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