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保温杯里的水还是热的,但他自己也生病了,最好还是不要给别人喝。更何况他和温行舟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根本没熟稔到可以水杯混用的地步。
打完那两句话后,温行舟没有回应,裴夏就当他是默认了。
于是伸手扶了扶对方,将温行舟的身子推得正了。
想了想,又觉得把这么个看上去已经丧失自理能力的人直接丢在这里并不妥当,干脆又脱下身上的外套,给温行舟披上。
……浑然忘记了自己和对方素昧平生。
好在他的身上一口气贴了五六个暖宝宝,脱了外套,倒也不是觉得特别的冷。
裴夏和门口的老师打了报告,对方见他是个病号,也就允许了他短暂离开。
出了教室,裴夏立刻小跑到走廊尽头的饮水台边,从头顶的柜子里抽出纸杯接水。
一半滚,一半凉。两者混合在一起,温度就比较适中了。
裴夏将手心贴在杯侧,试了试温度。
好像还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纸杯折返,回到温行舟身边时,轻轻把对方推醒,将水杯递了过去。
温行舟接了,睁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裴夏重新坐下,在自己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摸索来、摸索去,最后掏出一板药片,顺便塞到温行舟手里。
【抗生素,配水喝。】
裴夏按亮了屏幕,接着先前的备忘录打字。
他戴着宽大的黑色渔夫帽,帽子垂下来的边沿遮挡住了他大半的脸,甚至连眼睛都盖住一半。
裴夏的脸本来就小,这下更被衬得只有巴掌那么大。加上底下戴着的口罩,越发把他的面庞包裹得严严实实,反倒像是可疑人物。
温行舟微微掀起眼睑打量他,年轻俊美、骨骼轮廓分明的脸上泛出不正常的chao红,半晌,慢吞吞地说:“那你呢?”
“?”裴夏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被对方没头没尾的话砸得有些发懵。
顿了几秒,温行舟才问:“你不会说话?还是不能?”
这问题怪别扭的。想想就知道,能被招进来当练习生的人怎么可能不会说话。不过破天荒地,温行舟就是想逗一逗他。
裴夏低着头打字。
【发烧了,嗓子发炎,说不了话。】
【所以你赶紧吃药,多喝水,不要像我一样。】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几行字,温行舟却从中咂摸出一丝委屈的意味来。
于是住了嘴,低头瞧瞧手中的板装药片。
裴夏还以为他不知道要吃几颗,干脆又把药从对方手中拿了回来,掰开薄脆的银色包装皮,将白色药片倒进男生的手里。
——吃。
他抬起手臂,几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拢,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
松垮的袖管掉落下去,立刻展现出裴夏那一直藏在袖口中的白皙手腕,细瘦伶仃,上边缠着几根青紫色的细细血管。
许是觉得有点冷,裴夏又把衣服拽下去了。
整只手臂惧寒地藏在袖子里,只露出几处葱尖一样嫩白的指节,顶端有些发红。
——哪怕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连张脸都不曾完全露出来,却仍旧有种难以言明的魔力,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漂亮的美人。
温行舟的视线落在裴夏的手腕上,停顿了好几秒。见到那抹艳色忽然被遮盖住,心中居然感到一阵可惜。
旋即又寻思,这人还真是相当爱心泛滥。难道他对所有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这么好心么?
想着,他把药片喂到嘴里,就着热水送服下去,然后冲裴夏挑眉示意。
对方放心地点一点头,转回脸去,接着看向前方的小组表演。
……
“谢谢老师……”
“老师辛苦了,下次再见。”
下课了,走廊上的冷气一直顺着大开的舞蹈室门朝里边灌。裴夏重新披上温行舟还给他的外套,单肩挎着背包,沿着人流往外边走。
一节舞蹈大课一直上到将近中午,练习生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全都迈向同一个方向——
通过走廊,去往公司大楼的另外一头,到食堂里吃饭。
裴夏一路小跑,几步就追上了走在前边的温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行舟回过头来,脸上诧异的神色在看到裴夏后稍微减少了些,说:“什么事?”
裴夏扶了扶头上的渔夫帽,把帽檐调整到足以露出半片额头的高度,显出底下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睛。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又点了点温行舟的胸口,意思是——
你的外套呢?
温行舟抓着颈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的耳机,低头看他。
那张脸分明是英俊干净的,带着显然易见的,在青年与少年之间转变的微妙稚气,一看就比裴夏要小。可对方偏偏还要比裴夏高上几公分,将面前的青年衬得愈发纤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