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歇息过了一阵儿,昏昏沉沉睡了小半个时辰,陈之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笨手笨脚伺候着他清洗过,上了药,缓过了神,耳鬓厮磨了一阵,镜郎便说要家去,愣是被陈之宁裹缠着用了晚膳,才将他送回去。
青竹儿被叫出来时,脸色chao红,蒙着一层薄汗,眼睛里也雾蒙蒙的,镜郎一瞧就有些好笑:谁知道那让小厮吃茶看戏的地方,演的是什么艳情戏码。他扶着青竹儿的手,走得慢吞吞的,忽然问:“对了,青竹儿,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是,再过十来天就是生辰了,还要请公子恩典,放我一天得闲,我娘要我回去呢。”青竹儿连耳朵都红透了,不敢看镜郎,镜郎便揶揄他:“林显家的,要给你说亲了吧?”要么是外头聘个良家女——青竹儿一家都是林家世仆,他父母如今又是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寻常读书人家的女孩儿也说得;要么就是在府里,说个长公主身边近身的使女。
“……是,应当是。若说定了,再来请公主和公子示下。”
青竹儿七八岁上到了他身边,如今快十年过去,也是想女人的年纪了。镜郎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一叹。
“——行,等你亲事说定了,那丫头也喊来我瞧瞧,给你封个红包。”
日头渐长,从甜水巷回到长公主府,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天边烧了一片灿烂晚霞。
过了垂花门,风中吹来初开茉莉的清香,却一个侍女的身影都无,空荡荡、静悄悄。石阶上刚洒过水,有些shi滑,镜郎腿上还软着,踩上去就滑了一跤,青竹儿未来得及伸手,却叫花坛里突然冒出个大块头接了个正着。
他身量极高,比镜郎高了一个脑袋,皮肤黝黑,身材健硕,镜郎的手生得细白,像玉似的,他的手又宽又大,十分粗糙,全是茧子与结痂的伤痕。身上一块块腱子rou、结实大腿被麻布衣裳裹得紧紧的,身上全是一股汗味,五官却长得周正,甚至可以说十分有男人味的好看,就是神色局促,看上去不大聪明。
怪不得要府里侍女走避呢,都是花儿般的年纪,正思春,平日里没有机会,乍一见这么个Jing壮的青年汉子,在园子里随意走动,哪有不想的?闹出什么事端来,未免叫人说得难听。
镜郎收回手,多看了这高壮男子几眼:“哦,给阿娘打理花儿的新花匠——我想起来了。从前那个老秦,家里老子娘出了事,得了恩典,回扬州去了。”镜郎拎着手绢,给自己扇了扇风,难得有了兴致,问那大黑个儿,“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盯着他,看的愣住了,青竹儿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公子问你话呢”,方才支支吾吾,说个话,倒好似要咬着舌头,很不灵光:“我、奴才、我、我叫王黑犬。”
“噗。”镜郎险些笑出声来,“黑犬?这名字不雅,我给你改一改,黑犬加在一处,就叫王默吧——看你这脸上,忒脏了,拿着擦擦。”他随意摆了摆手,将那流水般的素色帕子撂在王默手里,就领着青竹儿走远了:“这茉莉花开得不错,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养莲花,我倒想在咱们院子里养几缸睡莲……”
“公子想要什么颜色,粉的,紫的?”
“听说宫里新养了一种红莲,颜色像胭脂似的,回头,咱们讨些来,就搁在滴水檐下头,开起花来,想必很好看。”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了,王默好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痴痴地注视镜郎的背影,过了片刻,将那帕子举到脸前,深深地嗅了一口。
镜郎陪着长公主吃了一盏茶,便乏得很,重新洗过一遍澡,就预备睡觉,正坐在镜前晾头发,手下拨弄着一盒新出的龙脑香,门吱呀一响,是贺铭进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镜郎满脸的笑,贺铭却是脸色一沉。
“表哥,怎么沉着张脸,谁给你气受了?”
“我给你的那块玉呢?”
镜郎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往腰上望了一眼,却扑了个空,他皱了皱眉,旋即一摊手:“……什么要紧东西,我寻出来给你就是了。”
他起身去开自己收着装饰的匣子,又被贺铭抓住了手腕:“你身上这股香味……”
“什么?”
“是陈之宁身上的味道。”贺铭咬紧了牙关,像是要噬人血rou,“连这屋子里的龙脑香也盖不住……你们是做了什么,才能让味道浸进你骨子里头?”
镜郎疼得抽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又叫贺铭抓回了身前,他又气又恼:“表哥,你松开。”
“你说清楚。”
“你松开!——你抓疼我了!”
贺铭一愣,手上松了劲儿,镜郎的手腕细嫩,已被他抓出几道淤青指痕来,他脸上顿时生出了些悔意:“我不是故意……我没有……娇娇……”
“什么没有,你气势汹汹进来,兴师问罪个什么?我同什么人喝酒来往,还要你允许?”
贺铭吸了一口气,斥道:“你是我未婚妻子,你和别的男人鬼混,我还管不着你了么!?”
镜郎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七殿下,你喝酒喝昏了头吗?谁是你未婚妻,你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