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调出监控,两个男人戴了口罩和鸭舌帽,比对之后,能看出和上次不是同一拨人。找人需要时间,民警让王祯先回校,等消息。
裴轶微昨晚在宿舍楼下等王祯,准备和他去吃夜宵。没等到人,电话不接,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对,第二天早上见到王祯,发现他脸色苍白,额角和眉头两块青紫。问他怎么了,他说昨晚忘戴隐形眼镜,撞在了床架上。
裴轶微知道他没说真话,从重逢那天起,他始终没对他敞开心扉。
王祯擅长通过诱惑促使他忘掉这些事。他主动抱着他的腰,很慢、很长地与他shi吻,像在弥补一个错误,表现的太认真,失去了接吻原本的意义。
裴轶微发现自己看不透他的眼睛,他是想吻他,和他做.爱,但他更想听王祯说一句真话,更想回到从前,王祯不高兴了会撒娇,而非眼下这样。
事件性质恶劣,在大学内不可能瞒得住,警车开进大学,阵仗惊动了许多人,私人微信群内议论纷纷,下午便有主持正义的个人公众号贴出事情始末,要求校方严惩雇人寻仇的那名学生。
最开始,裴轶微不愿相信那篇文章关于当事人遭受了怎样的虐.待的内容,直到看完整篇文章,作者点出受害人是美院大三绘画系的学生,一切悬而未决的疑虑才轰然落地。
他找到那篇文章的作者,发现他是王祯的同学,一切很清楚了,剩下的问题只是怎么解决。
他在美院楼下等了半个小时,徐子贤从门口出来后,向停车场走去,没留意到身后跟着的男人,直到被一拳从后方砸倒在地,才发觉一头目光冰冷的野兽已经盯上了他。
他眼熟这个人,他经常待在王祯身边,偶尔会来工作室找王祯,应该是他的朋友。于是他拔腿就跑。
地太滑,刚下过雪,没跑出两步,他被一只手掼倒在地。
裴轶微不喜欢动粗,认为那是莽夫的做法,必要时可以用武力威慑他人,没必要真的动手,但,一切原则在这件事上改变了。
他打在徐子贤身上,一拳接一拳,感觉掌心发热,力气似乎用不完,一下比一下轻松,一股暖shi的血腥气涌入鼻腔,细细的雪沫四处飞溅,被鲜血弄脏。
血珠淌进雪地,徐子贤胡乱惨叫,起初还能抵挡几下,后来鼻血横流,脸颊被打的充血肿起,嘴唇一动就烧心的疼,再说不出话,躺在雪地里,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王祯被叫到校保卫处时,毫无准备,办公室的铁门半掩,白炽灯的冷光透过门扇上的方形窗洞透过来,大理石地面被照得雪白。
他看到裴轶微坐在角落,办公室的长椅上,灰色呢大衣一块深一块浅,嘴角有一条细长的、深红色的疤,目光下垂,散漫地落在地面。
“他紧急联系人填的你,”保卫科的老师对王祯说,“过来签个字吧。”
王祯说:“他怎么了?”
“打伤了美院的学生,被几个路过的带过来的,”老师说,“问他话也不说,自己在那儿胡言乱语。”
王祯迟疑片刻,将字签了,问老师:“那个人伤的重吗?现在在哪儿?”
“送校医院了,情况怎样不清楚,”老师喊了裴轶微一声,让他跟王祯走,“回去等消息吧。”
王祯点点头,走到裴轶微跟前,不敢确认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轻声喊裴轶微的名字。
果然,裴轶微的反应很迟钝。
“走吧,”王祯对他说,“我们回去。”
裴轶微没说话,在一旁看着的保卫科老师忽然说:“他是不是自闭症?”
Q大有过这样的学生,患阿斯伯格综合症,沟通能力低下但智商拔群,适合从事科研事业,被大学破例录取。入学前大学组织过一次全面体检,王祯不知道裴轶微怎么躲过去的,也许当时病情已经稳定,也许通过某种方式隐瞒了下来,但有一点很确定,裴轶微根本没和他讲。
王祯带他往宿舍走。他既然知道自己的病并未痊愈,那么一定准备了药,最有可能放在宿舍。
这一路并不顺利,他害怕路上每一个人,当有人多看他们,他会露出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并非反感或者别的什么,而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想使用暴力,想杀死对方,觉得人们对他的生命存在威胁。等校园巴士时,几个学生悄悄看了他们很久,他一言不发地举起包,朝她们砸了过去,起身,有动手的意思,王祯用力拉住他,快速向他解释了几句,他才平静下来,又坐了回去。
这个点宿舍没其他人,王祯在他桌上找了一会儿,没发现想象中的药。裴轶微安静地待在椅子上,蜷起身体,盯着王祯的背影,目光惶惑、不安,看到王祯从衣柜里找出药盒,忽然站了起来,伸手去夺。
“把药给我,”王祯捏住药盒的一角,对他说,“听话。”
裴轶微比他有力气,很轻松地拽走了药盒,像拿到一件玩具的儿童,在盒子上摸索。王祯正要说话,裴轶微撕开密封药片的铝箔,一粒接一粒的白色药片掉落在地,滚向房间的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