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人屠便是其中佼佼者。
那一场旷日久战,死伤无数,几乎没有几个凡间子能活着走出云梦之境,血手人屠进去以后,连谢家后人也不再抱有希望。
可就在一个火烧黄昏的傍晚,那人从暮霭沉沉中带着三支羽箭,一把长弓走出,满身肃杀。
他回了谢家,将手中羽箭长弓传给家中长子,下了死命,要代代守护,不可启用。随后,便死于几日后的雨夜。
从那时起,谢家便守护着一些凡人不敢妄想的力量。
这一次,如果奚合离措没有以谢晋元的性命相胁,没有以谢家百十口为诱饵,谢广之未必肯坏了规矩,动用羽箭。
他是这一代的守护人,自然知道一些外人从未听过的故事。
或者说,是血手人屠历经的事实。
谢家的羽箭和长弓,都是魔族之物。
靠着这点庇佑,血手人屠才能从尸山血海中捡回一条性命。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他用了这长弓,也就与魔族扯上了关联。
他担忧牵扯到后代子孙,索性自我了断,封印了那羽箭。却没有想到,到了谢广之这里,到底还是没能逃过时命。
为了救下谢晋元,他动用了羽箭,于是,中书石中的魔气终于有了流转的方向。
这是百年之约的兑现。
他们疯狂渴望着这个诺言的实现,于是,抽出一道道流动的血线,将谢广之的残魂团团围住。
从抽出羽箭救下谢晋元的时候开始,谢广之便知道自己活不了。
不仅活不了,连再入轮回都是妄想。
所以,再见到谢晋元,他是惊吓大于惊喜的。
这些红线可不管你是谢广之还是谢晋元,只要你留着谢家人的血,便与他们有着百年之约。
他是不怕的。
左右已经成了这副烂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可他弟弟不能,也不必再葬送在这样的命运中。
就好像幼时那个蝉鸣夏日,是他选择担下谢家家主的隐忍和宿命,不要牵连到别人一般。
他开口想求面前这女人带他弟弟离开,去修仙也好,去做个凡人也罢,不要再牵扯到这些事情中。
可他跪倒之时,却看到谢晋元哭惨了扑向自己。
他这半缕残魂再也做不出保护的举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晋元沾上红线,才大吼出一句“不要”
可是,不要有什么用呢?原来这就是谢家人的命运吗?
他只剩地魂,明显感觉到这些血线十分不满,叫嚣着,张牙舞爪着想要鲜活的躯体。
然后,他弟弟这个傻瓜就送上门了。
谢广之痛苦地闭上眼,不愿再看那一幕。
良久,空气中没有传来那些颤栗的快感和叫嚣,谢晋元也没有备受折磨跪地痛呼。于是,谢广之怔怔睁开眼。
他看到原本立在最远处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谢晋元前面,那些血线从四面八方扑到她面前,或许只有一毫的距离,便悬停在原地不动了。
半晌,那女子试着伸出手戳了其中一根红线。
于是,这一方天地震颤,万千血线蓦地从空中坠下,战战兢兢伏在地上,不敢再造次。
他们都看的清楚,那分明是跪拜王的姿态。
阮清进一步,那些血线便堪堪退一分;她左它们也摆头向左,她右它们便转头向右。
好像什么有套路的交际舞步。
谢晋元尾音打着颤问:“阮……师伯……这是怎么回事……”
阮清:“……”
别问我,问就是我也很懵逼。
三人面面相觑,阮清盯着那石柱上的咒文愣神,似乎马上就要抓到点什么。
良久,阮清回过身向谢广之笑道:“趁着我还有点威慑力,谢将军不如先出来?”
这样明艳,肆意又张扬的笑容,一身红衣,墨发飞舞。跌坐在地上的谢广之终于记起,这个女子的脸他是见过的。
在他接下谢家的羽箭长弓之时,他曾有一瞬入定。
在那些似梦非梦的玄幻之境,他看到万鸦盘旋的尸山血海最高处,斜斜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红衣,衣服比遍地流淌的鲜血还要艳上三分,乌发飘扬,一杆银枪插在身畔,折射出点点寒芒。
那人姿态懒散,气势霸烈,似乎对于谢广之的到来早有察觉,扬起带着三分讽刺的笑道:“谢家的老子不中用,小子倒还算个男人。”
那时候,他被气得不轻。
再一次见那场景,便已经是在金陵城城墙下。
他与弟弟腹背受敌,八方弓箭手齐射。
谢广之没多思索,便用了一只羽箭献祭自己,将谢晋元送出去。
在万箭穿心的前一秒,他也曾有过短短一瞬入定。
这回,他听到那女人说:“小子,我等了百年,是时候还债了。”
第42章 (虫) 入我麾下,以万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