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她靠在窗边,偌大的阳台,都照不到半点阳光。之前,还有阿呆的陪伴,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闻母心疼地给她加了件针织开衫,小声道:“冯医生打电话来了。”
闻卿瑶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那个被她晾在一边的心理医生。
她笑笑:“妈,这些年,你也觉得我有病是吗?”
闻母心底一颤,她想躲避女儿的目光,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而已。
“妈跟你说真心话,当初反对你们,就是怕有这一天……”
闻卿瑶望着窗外出神,眼底一丝动容闪过,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
“妈当初只是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希望你能每天笑靥如花。”
“但是后来,妈也明白了。”
“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飞过一只shi透的鸽子,狼狈地躲在了屋檐下,闻卿瑶看着它,慢慢道:“但是事与愿违,发生那么多事,都证明了,我的选择是错的……”
她笑笑,关上窗户,将脸颊的雨水擦拭干净,便准备回房。
客厅的老人静静抽着烟,雪茄的味道慢慢散开,在这个雨季更加浓郁。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消极和沉寂,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也已经看开了。一个三年过去了,又一个三年过去了,从刻意的躲避到下意识的逃离,什么都照旧,只有心境彻底改变了。
闻父淡淡说道:“瑶瑶,你的选择没有错。”
闻卿瑶脚步稍顿,迟疑地往旋梯走去。
脚步刚刚踏上阶梯,闻父又沉声道:“如果你真的走不出来,不愿意再面对他,爸养你一辈子。”
她垂眼,轻轻睨了一眼双鬓已经斑白的父亲,然后几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下巴,她也不知道,这个点头,是回应的前一句,还是回应的后一句。
回到房间,闻卿瑶摩挲着那只熊猫玩偶的拉链口袋,犹豫了很久,拨通了冯沐的电话:“冯医生,约个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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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炎热很快就过去了,梧桐早已凋零。
今年是个暖冬,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连鲜少有人去的郊边小道都有人徒步。
闻卿瑶站在高层办公室的窗边,静静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也没有仔细听冯沐在说什么,便直接道:“我想去海边栈道。”
“海边栈道?”冯沐抬腕看了看手表,问道:“要我陪你吗?”
闻卿瑶放下手中都快捂热的水杯,“怎么?你怕我会跳海啊?”
“……”冯沐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只是想提醒你,溺死的感觉可不好受。”
“你这话说的可不像个正常的心理医生。”闻卿瑶斜睨他一眼,拿上包,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一起吧,反正没人陪我。”
海边栈道的人依然很少。
风雨的洗刷下,木板似乎显得更加陈旧了一些,白色的海鸥和成群的鸽子个自在地上寻觅着食物,闻卿瑶沿着栏杆,摸过已经被游客打磨光亮的扶手,静静地走在侧边。
冯沐双手插着口袋,偶尔垂眼,偶尔抬眼,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闻卿瑶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用一直盯着我,我要是真的抑郁到想要自杀,你这两年还能赚到我的钱?”
冯沐没作声,他勾了勾嘴角,眼眸在镜片后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走了数步,他才缓缓道:“你很美。”
闻卿瑶回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见他斯文的样子还带着些鲜少的腼腆,撇开头嗤笑道:“他就从来不夸我好看。”
冯沐咬了咬嘴角,说道:“每个男人都不一样。”
闻卿瑶漫不经心地走着,也没听清他的话,视线便被nai茶店外的一家人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家三口,体格健壮的外国人爸爸,漂亮的混血孩子,还有稍微有些臃肿的华人妈妈。
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头恣意生长,像草一样开始攀腾蔓延。
而当那个妈妈回头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将将对上,那一刻,两个人面对着面,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慌乱的惊讶。
路婧怔了许久,她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拿着刚买的nai茶,然后将孩子交给爸爸之后,朝闻卿瑶走来。
太多年不见,变化都很大。
闻卿瑶浅浅收回视线,淡淡一笑,“你回国了?”
路婧尴尬地抿了抿嘴,“嗯,带孩子回来看外公外婆。”
“挺好的。”闻卿瑶平淡地说道,“回来看一眼,比什么都好。”
路婧不是滋味地阖了阖眼。
南城的树没变,花也没变,只有人变了。
回想起六年前,她们曾经无话不谈,曾经把对方当成挚友,却只因那件骇人的事情而断送多年的友谊。
路婧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冯沐,疑惑了片刻,问道:“这是?……”
闻卿瑶简而带过,“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