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偶尔的时候,宝瑜也会想起宋家的那些人, 想起宋堰。
宋堰寄给她的那封信, 宝瑜一直压在箱子的最底下, 再也没有打开看过,也没有扔掉。
过去的一辈子好像是一场梦,她的梦醒了, 那些曾经就成了余味,想起只觉得恍惚。
沈惟慢慢长成了一个大孩子,身强力壮,在他的身上,宝瑜总能看见宋堰曾经的影子。和上辈子一样, 沈惟仍然好动, 喜欢练武,没事就拿着粗木棍耍弄, 宝瑜不喜欢他习武, 阻止了几次, 沈惟明面上应付她,暗地里, 还是如故。慢慢的,宝瑜也就释然了,她没有资格去改变沈惟的想法, 沈惟有他想要选择的人生。
隔三差五的,宝瑜也能收到岸上传来的消息。
江南大旱,民不聊生,胡人南下,朝政昏庸,官员软弱,民怨沸腾,起义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其中名号最响亮的两支,一支叫萧元,另一支由一位断臂少年将军率领。
传闻说那位少年将军虽然断了一臂,但仍然骁勇善战,屡战屡胜,还十分体恤百姓,率领了一支仁义之师,所到之处,民尽归服。
那位少年将军是谁?宝瑜不知道,她上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隐隐约约的,她有猜想,她想那可能是宋堰,但转眼就打消了这种疑虑,怎么会呢?宋堰好好的,上辈子,直到她死,宋堰也是好好的,怎么就断了一条胳膊。宝瑜不相信。
她只以为,或许是他们的重生产生了细小的变化,让天下的局势也产生了变化,才凭空生出了这样一个人。
至于宋堰,宝瑜不知道他在哪里,她也刻意地不去想。
在宝瑜意料之中的,沈惟提出要参军。
正在吃早饭,看着桌上的菜肴,沈母伸出的筷子愣愣地停在了半空中:“为什么一定要去?”
“保家卫国才是男儿本色。”沈惟道,“乱世出英雄,我即便不是英雄,也想去挣个军功回来。爹爹去了,家里的男儿只有我,只有我出息了,娘和姐姐才不会受欺负。娘,你让我去吧,我能行的。”
“战场上刀尖无眼,如果你出了个三长两短……”沈母眼里满满的担忧,明显的不同意。
“姐——”沈惟放下碗筷,转而看向宝瑜。
“你想好了?”宝瑜低声道,“战场是真刀真枪的拼杀,不是你平日里在家门口那样,拿着一只树枝胡乱比划。会流血,会死人。你不害怕吗?”
“我不怕。”沈惟眼睛亮亮的,“生当作人杰,我想成为那位将军一样的人物,我也想做将军。”
沈母忧心忡忡地看向宝瑜:“阿瑜,你劝劝你弟弟——”
“随他去吧。”宝瑜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沈惟的头,“阿惟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就让他活成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吧。”
送走沈惟的那天,风和日丽,海边的风吹来阵阵腥味。
沈惟和同乡的十几个青年兵丁一起,登上了去北岸的船。对面驻扎了军营,有船只过来接他们,远远的,宝瑜瞧见,旗杆上迎风招展了一面大旗,上面写得似乎是一个“宋”字。
宝瑜盯着那面旗,她看不清,眯着眼又向前走了两步。
奉文站在船头,宋堰的身边,低声道:“将军,不过是十几个兵士,没必要您亲自去接。”
宋堰道:“我在等一个人。”
“谁?”奉文不解,“您在临南岛上有认识的人……”
他说了一半,想起来什么,脸色变了:“您再等大夫人吗?”
宋堰没有说话,他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对面承载兵丁的船与他们的船相接。士兵们从木板上一个个跨过来,眼中俱是见到新天地的惊喜好奇,有人介绍说那是宋将军,新来的士兵便一个个的过来敬军礼,报出自己的名字。
宋堰唇边带着微笑,一个个地听他们说完,最后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俊朗,有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宋将军,我叫沈惟,今年十七岁……”
奉文的眼神变得惊愕,他忍不住道:“小惟?我是奉文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在平昌,是我去接的你!你怎么来参军了啊!”
沈惟怔忪了瞬,他看清奉文的脸,记忆慢慢清明,大笑起来:“奉文哥?”
奉文上前揽住沈惟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这位是宋将军,宋,你知道吧?”
沈惟立刻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却有些僵硬,他们的身份过于尴尬,他一时间分不清宋堰对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船再次慢慢地动起来,这次是朝着北岸的方向,离着临南岛越来越远了。
宋堰遥遥地望向南岸的位置,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眼眸微动,垂在身侧的左手也渐渐收紧。直到那道身影渐渐看不清了,宋堰才闭了闭眼,偏过头,看向面前的沈惟。
半晌,他笑了笑:“你和你姐姐,长得真像。”
宋堰摸了摸沈惟的脑袋:“尤其是那双眼睛。”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