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皎拍了拍络秀的肩膀,大笑道:“沈姑娘真是客气,我们习武之人,无需讲究这么多礼节。”
络秀点了点头,看着王副将大笑时会鼻头外露,可王副将却丝毫不介意,络秀受了感染,也大方说道:“那王副将叫我络秀就好。”
“或者叫沈镖师也不赖嘛。”王皎戏谑地说道,络秀听到愣了愣,她倒是从未听过有人喊她沈镖师,乍一听,哪儿都有点怪怪的。
“王副将就别取笑我了,络秀不过是为人走镖,混口饭吃罢了。”络秀只觉得怪不好意思,连忙说道。
“行,你随便看看,我这几日军中有骑兵演习,就不陪你了。”王皎又轻拍了拍络秀,就随来找她的士兵先行离开了。
络秀第一次来军营,自然觉得眼前一切景物都新鲜无比,什么都能驻足看上好半天。将士们拿着刀剑在营地练兵,如今天冷,人人却也只穿着轻薄的短打,大汗淋漓。络秀发现军营中的女兵并不多,她见到的不过五六位而已。王副将刚刚射箭时说,不少女子是为了逃婚而来从军,根据大梁律法,若是百姓从军,归所属军队管辖,衣食有助,且可以养活家小,但婚配等事由统兵将官管理,不再受父母之命。
“不过,我们对招募的士兵有严格要求,即使女子也得身强力壮,不输男子方可。”王皎刚刚射箭时,顺便提道。
无怪乎营中的女子并不多,络秀不禁想。她又沿着军营走了一会,畅想了一会自己化身花木兰代父从军的场面,不禁自己一个人笑出了声,便返回了丰庆楼。
第二十三章
丰庆楼里,臧师兄和小包公还未回来,爹爹也不知道去了那里,只看见元镇一人在大堂里看着账簿。
元镇今日穿了一身素白色的长袍,他低头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并没有留意到络秀。络秀知道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她回来的路上,特意摘了一朵白色的菊花,送给了元镇。
“弘景。”络秀轻轻唤了元镇一声,眼里似一潭春水,泛着柔情。
元镇抬起头,看见络秀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说道:“络秀今日怎么如此温柔?”
络秀笑了笑,两人从大堂走到了后院的庭院里,白果树黄了的叶子铺了一地,连树下的石桌石椅也成了鹅黄色。络秀在树下为他佩戴上了一朵白菊,轻声说道:
“我知道今日是令尊的忌日,你心中悲伤,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这白菊迎着秋光,开得正好,就摘下来想着送给你。”
络秀小心翼翼地为他戴花,生怕别针会伤了他,元镇看在眼里,一双水润的桃花眼波动着秋色,眸中唯有络秀的一身红衣亭亭玉立。
“你今日送镖可还顺利?”元镇柔声问道。
络秀点点头,说:“一切都好,我还去城北军营转了转,你还记得王副将吗,她拉着我和她比试了一番。”
元镇想到他刚刚瞥见络秀的裤子上有一块泥泞,估计就是和王副将比武时沾上的,这比武络秀恐怕不占优势,见她不说谁胜谁负,元镇也没有问起。
“我正想告诉你,我和叔叔马上要动身出城,要明日才能回来。”弘景牵起络秀的手,温柔地说道。
络秀愣了一下,她微微低头问:“可是为了出城祭奠令尊?”
弘景点头说道:“先父出生在京都外二十里的一座农舍里,十五年前也是在那里饮毒自尽,他的墓地也在那里。先父去世的第二日,就有吴王府的人赶来,搜查了农舍一圈一无所获后,说先父偷盗了王府的三根金条,是畏罪自杀,可那三根金条却至今都没有找到。”
络秀听到这里回握了弘景的手,听他继续说道:“先父因是有罪之人,丧事祭奠都必须从简。每年,我和叔叔都会在此时回到农舍,晚上带一壶清酒,几碟小菜,走到先父的墓前,一整晚伴着月色陪他,第二日我们打扫了农舍,再回京都。”
络秀望着弘景,他叙述时语气极平淡,仿佛悲伤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只有眼角的那一抹shi润隐藏着一直以来的思念。弘景眨了眨眼,水丝很快融进了眼睛里,消失不见,他在她面前轻柔地笑着,好像竭力遮盖着什么,让络秀忽然想不顾礼法,拥住眼前人。
“我和爹爹可能明日就要离开京都,”络秀开口说道,“爹爹说我们已经滞留京都太久,必须要启程走镖了。”
元镇点了点头,他今日听臧大哥提及过。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日日见面,朝朝暮暮,哪怕只是清晨看见络秀离去的身影,元镇的心中都会涌起一丝暖意,招呼客人都热情三分。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有络秀在的丰庆楼,习惯了日垂西山时等她回来,穿过比肩接踵的客人,两人相视一笑,便能拂去他当日的疲倦,连熙熙攘攘的丰庆楼在他的眼里都温柔小意了起来,一想到明日的大堂里不见她的身影,元镇觉得心中像缺少了什么,一时难受极了。
“弘景,此次一别,恐怕要明年才能相见了。”络秀这么说着,可她却不知道自己明年何时才能见到弘景,如今千嶂门陷入难关,若是无人愿意让千嶂门运送镖物,镖局没有生意,那便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