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是贺胤把他送回家的。
据白庄后来的形容,贺胤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脸色也不太好,只托词“太晚了要回去了,不然赶不上门禁”,便匆匆离开了。
经此一役,沈雪泷可以说是被折腾掉了半条小命,本来身子骨就不瓷实,次日清晨回家后更是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白庄见他可怜,便熟练地熬了汤药,抚着儿子的脊背给他送服。
“需不需要请个假?”
接过空碗,白庄用毛巾擦拭着儿子半shi的头发,温声细语道。
“不用……”
沈雪泷咳嗽了几声,哑着声音拒绝了,“我只是太困了。”
“那就早点睡吧。”
见沈雪泷病恹恹的,白庄便伺候他洗了头,此刻又拿起吹风机,正预备着帮他一并吹干了,就这样shi着头皮躺下睡,反倒会挨凉落下病根。
热风在发丛里穿梭,从脊背开始酥麻,整个人热醺醺的。
白庄自己身体也不太好,尤其是丈夫离开以后,店里家里要打理的事情看着琐碎,但累积起来以后,非常地费Jing力和时间。
天公不作美,前几年生过几场病,白庄因为忙花店打理的事,没怎么留心自己,受寒之后更是雪上加霜,感染了肺炎;由于后续的治疗不当,积了病根,渐渐瘦得弱不胜衣。
家里两个潜在的药罐子很是烧钱。
为了维持生计,她生活的重心也逐步转向工作,好贴补家用,对儿子的照顾也很难方方面面到位。很多时候,她都只能顾及到最基础的饮食起居,不饿着冻着就行。
“那好,你自己打理吧,功课没落下就行。”
她有些体虚畏寒,说着还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坎肩,末了还偏过头咳了几下。
不过,虽然孤儿寡母的,白庄心里却还算踏实——
大抵是因为未来的发展都已经敲定了大半,承着楚氏产业的荫庇,儿子作为楚家嫡子的玩伴,从信任和熟悉等方面考虑,只要没有大的偏差,将来也肯定是要跟她一样,接手一部分楚家的管理职务的……只要能继续打理好这方面的人情世故,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半昏半醒的间隙里,沈雪泷拿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起班级的联络群来。
一天不看,信息已经积攒到99+了。
期中考试刚过去没多久,现在正是难得的放松时间,一下子信息爆棚,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聚会,点开一开,果不其然。
白庄就站在他身后,也没特意去看那些信息,只是一错眼,就扫到了班级里@全员的信息,“有班级聚会?”
“嗯。”沈雪泷应道。
女人俯下身来,用手掌抚了抚他的额头,触手有点微温,不是什么大问题,“有的话就去参加吧,老是窝在家里不透气,人都要病了。”
随即,她又用热水浸透棉质的巾帕,细细地给他擦拭起颈窝残留的水意来,动作轻柔,像是在Jing心打理花店里的名贵瓷皿,顺带着提了一句,“星承和小胤他们也去吗?”
喉结滑动,沈雪泷滚动了一下屏幕,看到答复的信息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星承去的。”
“那你也去吧,刚好又有认识的人,顺带结交点新朋友也挺好的。”
白庄立起身子,拍打了一下双手,“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心情吧。”
“好。”
沈雪泷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在报人数的回应里默默加上了自己的份。
终究,他还是忍着没说自小玩到大的三人组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要是提了一嘴,免不了又是这样那样的诘问,更何况——
目光落到窗棱边的花盆上,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掌。
……更何况,父亲离世后,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大,也是一直借了楚氏对孤儿寡母的照顾,两家也算是世交,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怎么想也不合适。
再者,这本来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跟白庄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学校里,跟星承他们多打好关系吧,这也对以后有个照应多点帮助。”
“知道了。”
沈雪泷叹了一声,无奈地应道。
白庄拿着盛姜汤的瓷碗离开后,没过多久,沈雪泷就在大病初愈般的困意里躺下休息了。
自那天晚上的彻夜折磨后,他好像对幽闭和黑暗有了莫名的恐惧心理。
仿佛一关上卧室的灯、合拢房门,他就又回到了那焦热又苦闷的柜厢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隙柜门敞开。外头似乎有难辨的身影交错,来了又走,好像不止一个人。
木质的柜底泛黄,温热的水渍从tun下洇开。
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副地步——隐约间,沈雪泷回忆起自己今晚好像是有一个约要赴的,它很重要,但……
为什么,他思绪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缘何要赴约,他又要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