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禹州城外,一阵车马叮当响,领头是个骑马带剑的男子,左右是剑奴,后面跟着一群打手,神色匆匆,难掩疲惫。
男子身着黑衣,披着一领攒毛的黑色披风,雪花洋洋洒洒,从天际飘落,眉目上沾染霜雪,更显神色冷酷。他眯着眼睛看到远处一间屋子,房屋宽敞明亮,干净整洁,门前种柳,门后载槐,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怪让人疑惑的。
男子招了招手,使人前去探看,他索性停了车马,等着消息。
仆从骑着马,如同箭一般窜到那房屋门口。离得远了,男子看不真切,索性闭目休息。可是等了又等,没见人回来,男子只好屈指敲了敲膝盖上的剑,示意随从再去探看。
可是,这第二个人,也久久未归。
男子拧了眉,站起身子眺望。他接了密令,此次随从都是好手,那里虽然诡异,但是并无肃杀之意,更不要说默无声息地就折了他两个好手。他忍不住回身,去掀开马车,露出里面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那人手脚皆落了锁链,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瘦削可怖,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咳得巾帕染血。旁边只有一个仆童陪侍,几日来的颠簸,早就承受不住,垂着脑袋睡了过去。
“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那人虽然弱势,却仍然不以为意,“当今圣上的走狗,陈镇将军,怎么不敢继续前行?本王如今不过是一名败者,你还有什么好忌惮不成?”
陈镇不以为意,细细打量一番,确定并无可疑之处,方才放下幕布。他翻身上马,众人也就都齐刷刷上马,随着他,往那不远处的房子急奔而去。
霍明辉正听到有趣的地方,小柳儿就连跑带爬,像是球一样咕噜噜地滚到他的脚下。他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却并没有上前的心思。此刻他脸上笑意未去,那房门就踏进一个冷面修罗,夹着风雪,一步步地逼近他。
前来探听的两个人,正一左一右地坐在霍明辉的脚旁,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正泛着痴迷的笑意,目光随着霍明辉触及陈镇,才如同被浇了一泼冰水一样清醒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粗鲁?”
霍明辉收了脚,像是怕冷,蹙着眉问着来势汹汹的男人,“你若是不知好歹,可别怪我告官捉你,让你下牢吃顿苦头。”
陈镇倒是不惊慌,甚至对那两个人也不生气。他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是发生了什么,甚至出乎意料地谅解了那两人。
只因,那看似娇纵任性,礼仪不全的主人,竟是如同雪雕般的美人,注视得久了,竟有白日观雪的刺痛感,双目竟然不能分辨事物了。
霍明辉习惯了无人搭话的情况,他拿着果盘里的干果砸在小童头上,“你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竟然像是个木头一样愣着,不给我穿鞋吗?”
小童委屈含着泪,爬到霍明辉身前给他穿鞋,可是下一秒,站起来的霍明辉习惯地挠着他的下巴时,他不免踮起脚,抬着圆润可爱的小脸,露出笑脸来。
霍明辉走近了陈镇,却矮了一头,忍不住踮起脚,挺着胸脯,抬着下颚,露出细腻如雪的脖颈,润红的唇瓣吐出清亮悦耳的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陈镇猛地退了一步,引得霍明辉不稳地往前扑,叫人拿住了胳膊,紧紧地握着。
这个浸满霜雪的男人慢慢开口,“我姓陈,你叫我陈大即可。我哥哥病重,听说洛城有一名医,特意驱车千里。如今路过,风雪交加,我哥哥也体弱难支,恐要叨扰一番。”
霍明辉挣了挣手臂,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他身着白衣,衣袂飘飘,微微凌乱的衣着并不让人觉得怠慢,反倒醉心与他如同白雪一般晃人的美貌之中。
“原来如此,你应该就不是个坏人。”
霍明辉理了理袖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往后退回椅子上。“你倘若要留宿,便就留下,只是——”
陈镇忍不住屏息凝神,静待霍明辉说完。
“只是,我这儿荒郊野岭,难免有那小偷小摸之辈,还望公子夜里小心,别丢了东西。”
虽然外头风雪交加,可是这屋子灯火通明,碳火烧得旺,没一会众人身上的积雪就化作水渍,shi了一身。
他们来的时间赶巧,没一会,这里就起灶烧火,端上来的酒食着实齐备,仆童一众也是殷勤。陈镇虽然知道这里大体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仍然只吃干粮。
先前到这里的二人,早就齐齐绑到外头,在雪地里给抽了三十鞭。其余人此刻早就回来,只留下那两个伤痕累累的人,随意丢在雪地里自生自灭,明日陈镇出发时能赶回来,尚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自会有人替他们收尸。
等他们吃完,小童就怯怯从前门走了进来,跪在陈镇面前作揖。
“陈老爷,主子有请,在东厢备了酒食,请您过去。”
陈镇吃了一惊。他有点捉摸不透,可是心知绝无威胁。他多日来不曾离那人左右,如今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屋子,可是到底隔了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