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似是用得狠了。他虽暗暗地喜欢昨日敦伦滋味,不过十分守礼忠孝,骤然破了这戒律,心里似怒似羞。且他这个老古板儿,昨日情迷意乱时候,云雨得主动,今日醒来回想,面上就黑沉一片,也不知是气谁。
示跃已调了蜜水,此时便奉给贾政润嗓。之后扑通便跪下道:“老爷,昨儿……昨儿实在是我的不是!然……然我也是为了老爷身体。老爷方才产育,就劳心劳力,昨夜又那般不适……常听人说‘在心不在迹’,老爷一片孝心,向来是再诚挚没有的,昨日之‘迹’,如何能损伤老爷心意。实在是我一心想叫老爷病除倦消,倒犯了十恶不赦的过错。”
说罢就滴下泪来,又嗫嚅道:“老爷昨儿身上那样难过,真真叫我吓得慌乱。”贾政听他如此恳切,又一心为了自己着想,面色也松缓了些,就招手唤他。于是示跃便站起身来,倚进贾政怀中,悄声道:“内院里只我一个伺候,并无人能知晓的。”
之后又替贾政按腿捏腰,不仅将昨夜里的酸伐去了,更叫他头脑清明,身体松快。贾政见示跃温柔小意,低眉顺目,心里那不快便淡了两分。不过毕竟坏了规矩,想着总要冷一冷这小侍,给个教训才好。于是之后数日只对他不咸不淡,示跃倒是殷勤侍奉,一如往昔,倒叫贾政冷眼瞧着,更加将他好处记在心里了。
因家人久不回金陵,此处祖宅、祭田等等产业便有些纷乱。虽留了几房人家看管,到底山高路远,较账册上有许多出入,于是又留几月,整顿家事。
这日贾政接到家书,内言宝玉、贾兰考中,心里便欢喜,再往下看去,又见说宝玉走失,又惊得站起。于是心焦如焚,也不好留,便启程回京。在道上又闻得有恩赦的旨意,自己得以官复原职,更加喜欢,日夜兼程。
两次走的都是水路,来时还好,这回京路上,贾政却是受不得船行,日日头昏目眩,恶呕不止。一出船舱,见河面水波翻涌,便觉得脑胀眼花;若是哪日浪急风大,那纵是坐在舱内,也得反酸呕吐,略一挪动,更加头沉脚轻。
如此饭食便用得少了,却还是眩晕反胃,更没吃进什么东西。示跃一旁伺候,见贾政直吐得眼眶通红,腹内空空,反出好些酸水黄汁来,也焦心得不行。还是贾政摆手道:“这时节河上风大,暂且忍耐罢。”于是示跃只好弄些盐巴化在水里,不时给贾政喂一些,好压一压他喉间呕意。
一日乍寒初雪,船泊在一个僻静地方,暂且歇息。已近了京都,贾政在船中写着家信,说自己不日便要到家,又写到宝玉的事情,怅然停笔。
抬头忽见船头上微微的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贾政尚未认清,出船欲扶起询问,却见那人拜了四拜,又起身行礼。
贾政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宝玉。于是大吃一惊,就问:“可是宝玉么?为何做这样打扮?”那人并不回答,面上似喜似悲。
这时候岸上忽地来了一僧一道,夹住他道:“俗缘已毕,还不快走!”说着,三人一道儿风似地跑走了。贾政也不顾雪地路滑,急忙上岸去寻。然他们三人在前,贾政追赶不上,勉强跟着转过一小坡,却已经没了人影。贾政情急之下,又要往前寻找,然脚下雪已叫行路之人踩得严实了,于是鞋上一滑,便跌倒在地。
示跃原跟在贾政身后赶来,不过略慢一步,此时急忙上前去扶。贾政只觉得这一跤跌得极狠,整个身子结结实实拍在地上,撞得头脑、腿脚、肩膀没一处不疼的。
除却这身上疼痛,贾政心里又是难过,由着示跃扶着回了船上,就对他道:“宝玉生来便经许多神异,我起先里还以为是他生得有造化,得高僧仙道护佑。岂知宝玉是下凡历劫来的,如今便要回佛地去了。”说罢,也扑扑落下几滴眼泪。
贾政哭过,便又提笔,将方才所见事情写在家书里头,叫家人不必再寻云云。又因在雪中跌跤,衣服沾湿,便再更衣净面,且顾着身上阵阵隐痛,早早睡下了。
之后,贾政面色愈差,晕船症状不减,反又添了泻肚之症,直泻得下身流血,叫示跃好生忧心。好在不日便进京回府,示跃本以为在家中好延医问药,然却怪事,贾政拦住示跃,不肯他请医。又告诉家人,说自己不过脾胃失调。于是照着贾府惯常的法子,轻症便净饿着,不请大夫。
示跃却知贾政已失力难行,腹痛如绞数日了,如今又见他偏不寻医,急得哭问:“老爷怎地不肯求医,如此怕要坏了身子啊!”贾政下船时已是手脚无力,叫示跃背着上的马车,如今躺在榻上,冷汗涔涔下落,又打湿新换的寝衣。他腹中锐痛不止,每每吸气,便觉这肚痛自腹腔蹿上胸口,叫他又疼又昏。日前在船上,舱壁通气透音,他生怕事情叫人听见,不敢告诉示跃。如今要说,却又痛得再难开口。
贾政惨白嘴唇开合两下,颤颤巍巍道:“叫了大夫,恐怕……恐怕我贾家——颜面扫地啊!”他似是痛极,最后几字念得咬牙切齿,掷地有声。
示跃伏在榻边哭到:“不过腹泻之——”忽地闻到血腥之气,脑中电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