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可以去见见他。
他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口中仍笑道:
没必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带个人回来。
我把他带回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的话语里透着玩世不恭,却令原本还在看账本的南卿斋怔忪了一瞬,他抬眼看向已经坐在他对面正在捣鼓茶壶的郑婴,眨了眨眼。
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到他这副有别于平常冷漠寡言的神情,郑婴不禁噗嗤一笑。
怎么,吓到了?
不,没有。他回得飞快,手里继续翻着账本,那便好好照顾着,我晚上再去与他交代几句。
得嘞。
郑婴说着亲自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南卿斋手边,自己则将另一杯一饮而尽。
却见他端起白玉瓷杯,无奈地瞧了她一眼,上好的碧螺春就这么被你给牛饮了。
罪过罪过,我晚上再让人给你送新的来。
郑婴大笑,举起杯子又是一杯。
谈笑完后,郑婴说起正事:三皇子最近可有动作?
南卿斋勾起唇,眸中不似刚才那样和煦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嘲,他派了几个人去吏部打点关系,想要提前为吴尽节铺路。
他倒是懂得未雨绸缪。
郑婴冷笑。
公主似乎十分看好吴越?想起之前自己收到的她的回信,南卿斋淡淡瞥向郑婴,见她只是弯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说:
他的确是天纵之才,只不过七分才气,三分傲气,我见他喜读《陶公诗集》,对功名利禄并不热衷。顿了顿,又道,再者,他的父亲是个迂腐保守的儒士,对他多有拘束,恐怕要想真正入朝参政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我离开的时候曾敲打过他几句,只是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听公主这么说,我倒是对这个吴越有了几分兴趣。吴侍郎何时进京任职?
应该就在这几日吧,孰是孰非,明年春闱自见分晓。
若吴越真是个人才,公主可会与三皇子争夺?
南卿斋眉眼挺拓,低沉清冷的嗓音如一阵穿堂风倏忽吹进郑婴的心中,她斜斜地睨向紧盯着她的南卿斋,笑容温温,声音轻若无物:
我与三皇子可是手足至亲,怎么会做鹬蚌相争之事呢?
那笑里的深意,恐怕只有南卿斋能看懂。
凝望良久,他忽然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粗粝的手指上覆着一层薄茧,但是却控制着力道,格外温柔。
只听他说:
公主,累了吧。
若是其他人对着她做这样的动作、说这样的话郑婴一定会将这些归结到某种暗示上,但如果这个人是南卿斋,那么郑婴肯定他的意思其实是
回去吧。
郑婴:
-
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明亮。
魏子游一个人站在院前的桃花树下,枝丫伶仃,夜风徐徐。
仰头望着头顶的桃花树,仍记得三月开花时这里落英缤纷的景象,一树花开,漫天红雨。
也许是刻意去忘记,从前的很多事他都渐渐模糊了记忆,然而,第一次遇见公主时的情景他仍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幼时便被发卖给官家为奴,陪伴他的只有没日没夜的劳碌与谩骂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也许就会这样度过背着奴籍,碌碌无为地做个下等人,将来他的孩子也摆脱不了奴籍,被迫重复着他父亲的一生。
可是,他遇见了公主。
那一年,他十七岁。
因为过分美艳的长相,他从小就被同伴排挤。那天主人家宴客,一些有几分姿色的男仆知道传说中风流成性的洛河公主要来,一个个都跃跃欲试,渴望攀上高枝,从此荣华富贵一生。
也许是担心他的容貌太过抢眼,总之,他被一众仆人陷害,被管家惩罚留下来干活。
他从未想过,那个备受瞩目的贵客并没有去宴席上,反而在后院里碰上了孤身一人的他。也是从那一日起,他被她带回了公主府,及冠后更是亲自为他取字:
谨一。
此后的千种风雨悉如过眼云烟,只因她在他的身边。
这棵树是当年她赞他有桃李之色,兴冲冲地派人在他院里种下的。
只是春天开的花,又怎么会在这样寂寥寒冷的秋天开放呢?
他终究什么都不是。
忽忽的北风拂面,像离弦的冷箭般刺骨,带着肃杀之气。
正在他欲转身离去之际,有人将温暖的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愣 ,与大氅同时进入他眼帘的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
眼花了吗?他有些自嘲地想道。
然而,那道熟悉的身影始终静静地站在那里,黑黝黝的眼睛里晦暗不明。
似乎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