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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惊醒时,宗翕恍惚从桌上抬头,梦中残留的情绪尚还停留,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却忽然愣住了。
窗扇不知何时,不知被何人阖上了。
这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宗翕以为是总管太监高默做的,也并不过问这些细枝末节之事。只是这次他做的梦觉浅,高默若进来过,很难不惊醒他。
顿了顿,宗翕起身,支在桌上睡觉时的手还有些麻木,他推开窗扇,看向窗外。
一棵径深大而粗的枇杷树映入眼帘,枝繁叶茂,亭亭如盖。雨也已停了,叶片焕发着剔透的水光。
宗翕皱起了眉,不可能是风吹的,那只会是反方向。
他唤来高默询问,得到的答案果然是未曾进来过,宗翕的疑虑一步步加重,又唤来了一直暗中贴身守卫的暗卫们,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无。
如果真有人能在他暗卫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靠近他——此人的目的,自己的安全先不论,宗翕由衷生出一股掌控感被挑战的不爽与紧张。
“这几日换武林那几位老前辈来贴身护卫。”宗翕扣了扣桌,对底下跪伏的暗卫道,“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律报告给朕。”
“是。”暗卫受命后,又无声无息地退去。
四月末,由那场夜雨起,本该暖起来的天气寒了下去,倒起了春寒。
这样冷的天气,令宗翕担忧起了温临安的身子。他心中再多顾虑,终究重新踏入了千岁宫。
与此同时,宫里无数双注视着这里的眼角,或寒厉或嫉恨,或松了口气,或道果然如此——陛下缺了千岁宫三日的晚膳,第四日一场春寒来,陛下果然就又去了。
温贵君,果真是盛宠第一人啊。
而处于众人焦点的千岁宫,表现得却一直不慌不忙。陛下没来,温临安没去请过一次,陛下来了,他又亲自出门相迎。
孟幼安年纪太轻,不甚理解温贵君的想法,私下里好奇问:“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法子吗?”
他哥孟长安一个脑瓜崩敲在他头上:“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温临安倒没在意,只是望着窗外笑了笑,笑容衬着苍白的脸色,有些惨淡的意味,说:“若是陛下不来,就此放过他自己,我也算心愿了了。”
孟幼安不解其意,顶着他哥Yin沉威胁的眼色仍要问:“怎么陛下就来不得千岁宫了?”
温临安仍不看他,只是笑:“他若来了,我也自然欢喜。”
孟长安一直未曾说话,孟幼安还想接着再问,但看温临安的神色,也知得不到什么答案,便放弃了。
下午里,长安与幼安告辞后,温临安将过往的那些兵书图志一并拿出来晒晒。晒着晒着,他的手顿住在了书的封皮上,忍不住想起了过往,他父亲给他们上武学课时的场景。
学生原本只有两个,他和彼时还为太子的宗翕。
后来孟长安担心太子欺负他,吵着要跟他来,孟副将把人骂了一通还是拉不回。温临安之父——那位传闻中的温大将军性子一向温和可亲,后来也就奏明景熙帝,依了长安的请求。
那时上课也不光学些舞刀弄剑,休息时,他父亲也会给三个半大少年讲讲兵书图志,谈谈用兵之道。
有时还会私下给宗翕加课,教他帝王用将之道,从未避讳自己的大将军身份,倾囊以授。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话说得真对。
少年时,温临安因少年心性优柔寡断,从未将心悦宗翕之事,如实告知于他。
等长大后,等他到了现在,这话他也没有任何立场、任何意义说出了。
爱和恨,从来皆在一念之间,可温临安从不轻易去爱一个人,也从不轻易去恨一个人。
他知晓陛下的不易。
他第一次遇见宗翕,不是在十三岁的武学课上,而是十岁那年,未央宫外小巷深处。
那时他父亲刚刚大胜回朝,回来第一步先去宫里给皇帝述职,十岁的温临安等不及见父亲,便偷溜出门,跑来宫门口张望。
那时满帝京皆是大将军大胜回朝的喜悦,百姓们临街相庆,大小店铺也降价叫卖,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
温临安一路看着,也一路为他的父亲自豪,想着自己长大以后,也要成为那样保家卫国、受人爱戴的大将军。
他抄了近道,走的是皇宫和未央宫之间的冷清小道,这里常年无人,冷落无比,道上也布满了野草青苔。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了前面有女子的呼救声,温临安心里一紧,即刻加快脚步,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见前面有两三个人高马大的混混,拉扯着一个年轻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便想撕扯姑娘的衣裳!
温临安心中激愤,看不得有这种事发生,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十岁小孩了,正要寻个木棍,好使上自己的功夫赶走这些混混,目光一顿,却突然撞见了角落里缩着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背了个小包袱,粗布衣裳简朴粗陋,背对着他,看不清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