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一打开电视机,节目主持人正好在播报车祸新闻:“昨天警方已出具事故责任认定书,两方当事人均已签字,达成和解。梅荀在驾驶过程中违反了交通道路安全法第125条……负全部责任,赔偿医药费共计165万元,公共设施损失费2.1万元……”
我真想让他坐牢吗?许裕园垂下眼睑,用一种很专注很内向的神色盯住浮在杯面的茶叶想:我唯一恨能帮你的人是他不是我。
客厅的玻璃落地窗外,细雪漫天飞舞,喻家父子就在窗边的棋牌桌上下围棋。许裕园拎着小板凳走过来,挨在喻雪良身边观战。
喻雪良的母亲已经上了年纪,皮肤还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显岁数。对于儿子不打招呼就带一个男人回家这件事,她努力不使自己面露惊诧,也不好过分打听人家的家庭,只好问起许裕园工作上的事。
喻雪良的父亲受困于棋局,一直紧皱眉头,偶尔才搭几句腔:“小许老师最骄傲的一个科研成果是什么?”
两位长辈比他们的儿子平易近人得多,许裕园很快就放下了最初的拘谨:“有一次我买到一个不好用的扫地机器人,我重新编程,让扫地机器人检测到猫屎的时候发出叫声。之前它会把猫屎抹平。”
喻雪良的父亲想起来:“我们家去年买的扫地机器人,一直扔在储物间没用过。”而喻雪良的母亲对猫更感兴趣,许裕园便告诉她:“不是我的猫,以前的室友养的。他很有爱心,把流浪猫捡回家养。”
许裕园在生活中是懒人,伺候自己尚且不耐烦,哪有心情养宠物。顾少贻现在至少有五只猫了;以前许裕园去借住就是两人三猫挤在狭窄的屋子里。
喻雪良的母亲指出他的研究成果听起来不太“高深”。许裕园轻笑了一下,眼睛弯起一个弧度:“我开玩笑的,写代码不是我的强项。”
“小许老师最近在研究什么课题?”
“我在做一个叫经颅电刺激仪的东西。这个仪器本来是为癫痫病人设计的,现在我们要用它来治疗Jing神病患。”这个项目的进展出奇顺利,立项之初便收到大笔匿名捐款。许裕园至今不知道是谁为他慷慨解囊。
“据《生生相扣》剧组的员工爆料,梅荀两次在片场中无故对着空气吼叫……他究竟是入戏太深,还是Jing神出问题?嗑嗨了,还是传闻中的养小鬼遭反噬?”电视上的娱乐记者话锋一转,“接下来由本台记者带大家去采访梅荀,还原一个事情的真相。”
做贼心虚一般,许裕园的心跳徒然加快了。他扭过头去,飞快扫了一眼电视屏幕。镜头前的梅荀Jing神很饱满,完全不像大病初愈。肯定是化妆了,许裕园暗想,上次去见真人,脸颊都瘦出坑了,哪有电视上这般光彩照人?
梅荀声称自己的Jing神状态良好,网上的谣言纯属子虚乌有:“医生建议我休息半年,我觉得没必要。我不想让观众和粉丝等我太久,计划在三月份重新……”
“爸,你已经输了。”喻雪良突然拂乱棋局,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若寒霜地望向许裕园:“我们走吧,快赶不上预定的餐厅了。”
“你们订了餐厅?不是说好留下来吃晚饭吗?”喻雪良的母亲很不悦,抱怨说没有年轻人想跟老太婆一起吃饭了。
喻雪良丝毫不买账,冷淡地说下次吧,然后径直走到玄关,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用眼神示意许裕园跟上来。
临走前,许裕园手里被塞了一块新鲜出炉的巨大无比的水果馅饼,喻雪良走快几步,为他打开车门,还俯下身为他系安全带。许裕园问:“你什么时候订了餐厅?”
喻雪良一声不吭地启动车子,把车驶出车库。车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车子缓缓向前滑动几步距离,喻雪良突然用力把刹车踩到底,停车点了一根烟。
打火机的清脆响声让许裕园浑身一颤,就像身体里某根紧绷的弦被人弹了一下。许裕园认出来,喻雪良手里的银白色都彭打火机正是自己之前送的。许裕园张了张嘴,怯生生地问他:“什么事?”
“谈八年也没谈出结果来,你还没死心?”喻雪良点燃香烟只抽了两口,马上又把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许裕园还没见过他这幅烦躁模样。
许裕园愣了愣,问:“什么结果?”
“爱你的男人不会让你苦等八年,他会克服万难来跟你结婚。”喻雪良伸出手,想用手背的指节碰一碰许裕园的脸颊,许裕园却固执地扭开头去看窗外,口气很激烈:“我没有在等什么,结婚不是我的理想!任何时候,结婚都不是我的目标!”
“你冷静点,看着我的眼睛。”喻雪良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副驾上,强硬地把许裕园的脸掰过来。许裕园挣扎着、抗拒着,一边伸手去打开车门。车门已经落锁了,许裕园打不开,他气得咬牙切齿、眼泪直流。
认识大半年来,除了在床上,喻雪良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不由的心头火起:“他让你这么委屈吗,隔这么多年想起来还要哭?”
许裕园抽噎着,苦苦求他:“放我下车,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