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胸部损伤严重,右肺受到严重挫伤,在入院的第三晚进行了第二次开胸手术。许裕园在手术室门口蹲到半夜,终于撑不住,回到等候区的长椅上睡了。
醒来一睁眼,白炽灯的强光刺进眼睛里,盖在身上的厚毛呢大衣滚落到地。许裕园弯腰把大衣抱起来,还给喻雪良。他正是枕在这个人的大腿上睡了半夜。
手术在半个小时前结束了,许裕园小步跑到医生办公室,在走廊拦下了准备下班的主治医生。
“你们不能内部分享消息,非要一个一个问我?”尽管如此,医生还是高兴地告诉许裕园,手术过程非常顺利。“昨晚手术前他已经有一点意识了,醒了十几分钟,能眨眼,眼珠子会跟着我的手指动。”
许裕园急切地问:“他现在脱离危险了吗?”
“我们只是把他的气道接上了,目前还存在感染、呼吸衰竭这些方面的危险,还要持续观察。”医生说总体情况是乐观的,命基本保住了,病还要慢慢治。“等他恢复一点,我们就给他的右腿做手术。”
生死关头都走过了,胳膊腿儿上动刀都算小事,许裕园用力握住医生的手,热泪盈眶地道谢。
“这是我们医生的分内事。”许裕园把医生送到电梯口,分别时,医生劝他:“你天天守在医院也没用,病人住在ICU,你也回去好好休息,等他转到普通病房,更需要你的陪护。”
电梯门缓缓合上,许裕园一转头,看见喻雪良捏着一个纸杯倚在墙边,仿佛站在那里打量自己许久。他眉骨深邃,面部轮廓刚毅,肤色偏深,偏偏眼珠子有一点淡,看人时分外冷漠。从这张英俊的脸庞上,许裕园分辨不出哪些部分是固定恒有的,哪些部分是岁月积淀的,也无从想象他更年轻时的面容和个性。
纸杯里的热水腾着白雾,许裕园接过来抿了一口,冷不防烫到嘴唇舌头,他扬起眼皮看了喻雪良一眼,责备一般撒娇一般。喻雪良递过一盒药,许裕园把冗长且拗口的药名念了一遍,摇头道,“我对这个药过敏,以前吃过一次,全身都起疹子。”
抑制剂有很多门门道道,喻雪良也不了解,他只是拿了医生说最普遍适用的一款药。许裕园说没用,他就把药塞进垃圾箱,“你平时吃什么药?”
“一种日本研发的新药,都是托本科的同学寄过来给我。”许裕园让男朋友帮忙拿外套和水杯,把自己身上的每个口袋都掏过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没事,我还能撑一会,到学校再吃吧。”
发情期是生殖腔接受入侵的时期,也是omega唯一可以受孕和标记的时期。大众对于发情期的想象总是集中在情欲,事实上几乎每个omega的发情体验都不一样。对许裕园来说是一种接近低烧的混沌,食欲不振,情绪坏透,四肢软得像煮烂的面条,眼皮子、呼气、后颈都热烘烘的。
“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喻雪良皱起眉,不可思议的口气。
“当然要上班,今天是周一。”许裕园讨厌因为工作成果以外的任何原因受到注视,入职三年来,他从来没为发情期请过半天假。作为全学院唯一的omega教师,在由男性alpha和beta主导的工科领域,许裕园孤立无援,最简便的方法是把自己伪装成他们中的一员,尽管许裕园心里从未对他们产生性别认同。
小小的身板,竟有如此惊人的续航能力,实在令喻雪良震撼。“你这样酒店医院学校连轴转,做爱上班守病房无缝衔接,不用睡觉吗?”
“还好,没觉得很困。”熟睡时容易被噩梦侵扰,倒不如清醒着。许裕园仰起脸滴眼药水,眨了眨眼,冰凉的ye体在眼皮底下渗开,车窗外的清晨街景也逐渐清晰起来。拉起袖子看手表,七点二十分,许裕园说:“你在医院大门放下我吧,我去一趟x酒店。我自己走路过天桥就行。”
毫不意外的,喻雪良把车开到道路尽头再掉头,绕了一个大圈,把许裕园送到了酒店门口。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许裕园背对电梯门而站,鼻尖还差几公分就贴到喻雪良的衣襟。
“很难受吗?”喻雪良戴着皮手套的手捏住许裕园的后颈问。
许裕园的眉眼太稚气,靠一个挺直秀美的鼻子点石成金,整张脸才韵味起来。嘴唇饱满粉嫩,唇珠稍微往上翘,仿佛在等待一个将落下的吻。
Alpha的眼神如此直白地落下来,许裕园两腿都发软,条件反射地抿唇,想挪开脸去。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许裕园逃似的踏了出去,心脏砰砰乱跳,好像晚一步就要落入虎口。
酒店的房门半掩着,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许裕园站定叩门,屋里的声音停了,有人喊了一声请进。
方涧林也在医院守了一夜,前脚刚离开医院。他丢下早餐盘子,大步走过来跟客人握手,给客人介绍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律师和下属。
“你们晚来十分钟,我就睡下了。”方涧林叫人端走早餐,上面是吃剩的牛排,鲜血淋漓的。大早上就茹毛饮血,看起来胃口很好。
许裕园刚坐下就问,“血检结果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