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眠浅觉短,陈信旭的姥姥天没亮就做好了早饭,把蒸红薯和蒸玉米、面条、石磨豆浆一样样摆上餐桌。保持上镜体型的习惯刻在骨子里,没人管控也十分自觉,梅荀吃了单人分量的一半就放筷子。
“昨晚我联系过陆导,我感觉他老人家对非科班演员有点偏见……”八角形木雕窗正向东,陈信旭坐在窗台上抽烟,身体逆着熹微的晨光,像一片贴在窗格上的纯黑剪影。“不过谁掏钱谁说了算,对吧?”
梅荀把玻璃杯里的豆浆饮尽,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可以不要片酬。”
梅荀下这么大的决心来参演电影,实在令陈信旭吃惊,甚至摸不着头脑。
豆浆糖量过足,喝完嗓子齁甜,梅荀从茶壶里倒出一杯白开水润喉咙。“我十五岁第一次看生生相扣,就觉得何月是我。我可以想象出来他是怎么呼吸的,我演他毫不费力。”
陈信旭向他走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审慎地盯着梅荀的面孔:“一个灵魂分配到两具rou体上,两个人都得到了彼此没有的东西。你演弟弟多简单,演哥哥就有多难。”
梅荀不接受他的质疑:“完全相反就是完全一样,我演哥哥同样有把握。”
隔了一夜,梅荀的态度似乎坚定了很多。陈信旭说:“你对这部戏的执念超出常人……”
晨钟响彻山林,窗外惊起一片飞鸟。飞鸟的羽翼织成一块遮云蔽日的帷幕,等到光明重现,梅荀才用手指轻轻扣着玻璃杯身说:“我想重现过去,为了跟过去做一个了断。”
在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斩断过去,才能重获自由身,然后重获一切。
梅荀七点整坐车出发,陈信旭哈欠连连地送他上车,准备送走客人就去睡回笼觉:“剧本也在修了,我周四就回B市,到时候我再组个局,把大家约出来。”
司机已经等在车里,梅荀跟陈信旭握手道别,突然灵光一闪,又想到一个自己出演厨师的优势。
“那我回B市以后必须尝一下你的手艺。”餐厅里光线昏暗,来到室外,陈信旭这才看到他眼下的两片淡青,神色微动,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飞机于正午在B市降落。虽然走的是VIP通道,梅荀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时刻保持十二分警惕——总有粉丝能摸到他的私人行程,以千奇百怪的方式冒出来。
老远就看见公司的车,经纪人化妆师和助理都等在车了。车里气氛冷肃,显然刚有人大发雷霆。梅荀上车后,这股紧张气氛还没松懈下来。
经纪人王钊利哎了一声,率先发话:“我们大明星又去千里追爱了?有什么进展没有,说给大家伙听听?”
时间来不及了,车子直接往慈善晚会的会场上开。化妆师提着箱子过来,在车上给梅荀做造型。王钊利还在不爽:“一声不吭跑出去,连助理都不带,电话也不及时接,你有什么毛病你说?”
仿佛挨骂的不是自己,梅荀神色漠然,微微仰起头,配合地让化妆师往脸上拍水ru,“我去明华山找了陈信旭,他已经答应让我演《生生相扣》,找了陆新华执导,进展顺利月底就能开机。”
陈信旭的追求颇为高调,有一回送了一车尾箱的红玫瑰到公司,有一回声势浩大地到剧组探班,请全组人吃澄阳湖大闸蟹。王钊利听说他去了明华山,眼神顿时古怪起来:“你找了他一趟,他就让你演?”
梅荀把片酬的事说了,王钊利立刻暴跳如雷:“他高价请你我都再三考虑,你把自己白送出去?我们这群人活该不吃不喝打白工?”
梅荀非常固执,说钱的问题可以商量,电影他是一定要演。
没钱的活儿经纪人可不揽,《生生相扣》这部电影在王钊利眼里瞬间一文不值:“原版拿过大奖的,他能翻拍出什么玩意来?只会被前人比下去,当笑话。名没有,利没有,粉丝不爱看,你图什么?”
“不至于像你说的,他找到的导演班子和编剧都是一流的。再说翻拍也不是为了超越,重新演绎故事是为了发掘新东西。”
“人家公子哥砸钱玩儿电影,你瞎掺和什么?”王钊利好言劝他,“你想转型,想拓宽戏路,想拿奖,咱有的是更好的选择,钱导的《弱水三千》不比这强?”
“没戏拍我都不接《弱水三千》。”梅荀说。剧本他没见到,原着小说他抽空读过一遍,简直是狗屁不通。
梅荀的架子大只通过脸臭体现,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为人之天然无害超出九成五的艺人。工作上勤恳配合,能讲通道理,没戏拍就老老实实去培训演技,要么在家读书弹琴,唯有一个不良嗜好就是sao扰前任。
从前,王钊利认为梅荀的前任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早有一天不堪梅荀之扰,掉下来断送梅荀的前程——只要动动手指发微博。现在看来,投身新恋情的风险更大。反正都sao扰这么多年了,想来人家许老师已经百忍成钢,王钊利倒宁愿梅荀继续sao扰前任。
总之,梅荀这一回固执得反常,王钊利不得不多做他想:“你跟陈信旭好上了?不然你搁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