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C市。
家里附近新开了一个溜冰场,据说是严格按照奥运竞赛标准建设的,开业当天办卡五折,许裕园也办了一张。健身房他已经待腻了,打算以后拿滑冰当饭后运动。
眨眼间就要三十而立。年轻时最讨厌运动,自从28岁毕业归国,在C大入职以后,许裕园明显感到身体素质下降,熬一次夜就两天缓不过来,也跟办公室同事学习起了健身养生。
许裕园穿好了护具和冰刀鞋,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今天是自学滑冰的第三天,许裕园试着放开栏杆,让自己空手滑出去。冰刀擦过冰面,微微的冷风吹拂着他的鼻尖和面颊,他觉得自己像一条轻盈的帆船,在溜冰场激昂的背景音乐中乘风破浪。
原来我这么有天赋,许裕园暗想,把报班学习的钱都省了。突然间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许裕园避不及,就被人整个撞倒在冰面上。
撞人的是个牛高马大的女孩,穿着一身黑,露脐上衣配紧身长裤,肩上有纹身,耳朵挂了一大串闪闪发亮的金属,冲上去扶住许裕园:“我靠!这他妈!……你没事吧?”
许裕园推开她,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能骨折了,别给我造成二次伤害。叫救护车。”
薛明还有几个同伴,全是半大小孩儿,全部围上来叽叽喳喳,吵得人脑壳疼。薛明看起来是她们的头儿,现在也六神无主,抓狂道:“怎么办!赶紧找个人来解决他!”
这一瞬间,许裕园还以为自己惹上了黑社会。
“死老头好像在这附近上班。”薛明打电话过去,一边对同伴努嘴:“我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讲。”电话接通了,薛明的口气如同命令下属:“我在百盛商场负二层滑冰,把一男的撞倒了,你过来吧。”
先来的是救护车,医护人员用担架把他抬走了,薛明也陪着过去。这女孩上了救护车,突然间好像又能拿住主意了,对着医护人员问了一大通,别人说什么她都神秘莫测地点点头。
片子结果出来,小腿胫骨骨裂,没有明显移位,可以采取保守治疗,也就是打石膏。许裕园痛得头晕眼花之余,知道不用开刀,也松了一大口气。
在石膏室等待的时候,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掀开帘子走进来。男人穿着一件皱巴巴、颜色古怪的衬衫,让许裕园想到杯底的茶渍,衬得他肤色又黄又黑,换个人穿上这件衣服,太像个流浪汉。可是这个男人很健壮,穿麻袋都挡不住他身材好,随意把衬衫袖子挽到肘部,露出漂亮的手臂肌rou线条。
一直盯着人看不礼貌,许裕园迅速挪开眼神。这个男人大步走过来握他的手,给他了递名片:“我叫喻雪良,我是薛明的爸爸。小女惹出来的祸,我向你道歉。我们会给你付医药费和别的赔偿。”
名片很中规中矩,上面是名字和职位,中间是电话和邮箱,工作单位是C市考古研究所。许裕园也简单介绍了自己,他没把名片带在身上,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手机加微信,尽管名片上已经有二维码。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薛明嘴里的死老头了,一头浓密的深黑色卷发,高而广阔的额头,五官很深,厚嘴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如此年轻的爹,竟然有这么大一个女儿?许裕园思来想去,心想要是亲父女的话,这个喻雪良不是什么正经人。
许裕园要住院观察几天,喻雪良请了一个护工照顾他。第二天,办公室的同事领导来看他了,学生代表也来看他了,病房里热闹得很。第三天只有薛明来看他。
第三天的薛明没化妆,也没戴上两只手都数不清的耳环,穿套头卫衣配短裤,踩着人字拖就来了。许裕园一看,清水出芙蓉,原来还是个小妹妹。
薛明掏出暑假作业压在桌上,哼着小调儿就开始写。许裕园支着床上书桌改学生的论文,放开鼠标,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你安静一点。”
“老师,这道题怎么写?”
许裕园接过来一看,一元二次方程求根,深深震撼了一下,转过头看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女孩:“你是初中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薛明把椅子拉近了一点,用笔头戳了戳作业纸,露出求知的表情,“给我讲讲,谢谢老师。”
“你们老师上课肯定讲过,求根一般是套公式、配方、因式分解,步骤你会吗?”
“老师还没讲,我们暑假作业都超前了。”
许裕园拿出平板,给她找了一个网课,让她戴上耳机看,又把注意力放回学生的论文上面。
第四天,薛明胳膊夹着作业本出现的时候,许裕园就有意见了:“薛明,你是肇事者,我为什么要给你义务补课?”
薛明拖着椅子坐过来,支着下巴想了一会:“我喊我爸给你补课费。”
许裕园捏了捏眉心:“我是大学老师……”
“等你好了,我教你滑冰呗。”薛明想到一个合适的补偿,“你滑冰太傻了,整个四肢不协调,很需要学习。”
许裕园叹了一口长气,没有接话。
喻雪良下班后过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