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瞒不下去,梅荀只好对他说实话:“情况有变,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了。”
“哦。什么情况?”
“去年底我爸不是找过我?他让我毕业去他身边帮忙,我拒绝了,他一气之下就不给我打钱了。没钱我怎么跟你出国?”
“去年底?”许裕园很吃惊,“这几个月的房租你怎么交上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家道中落,梅荀还是可以每个月从父亲手里收到五位数的生活费。梅荀一贯大手大脚,花钱从不节制,许裕园无法想象,这几个月他手头里没钱怎么过?
梅荀说:“所以我现在自己挣到钱了……”
“你爸那边没有转机吗?”许裕园想,梅荀对父亲的态度也有问题,哪有做儿子的对父亲那么强硬的?
“嗯,我不会去帮他工作的。”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你爸商量……”许裕园叹了一口气,心想算了,“我卡里还有钱,钱我们暂时还不缺。你不用在外面奔波,还是专心上学。”
梅荀看到许裕园凝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我知道我可以依靠你。”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许裕园忍不住不满。从前梅荀上高三,许裕园主张他来B市上学,经常打视频给他补课到三更半夜,梅荀也争气,顺利考上了大名鼎鼎的电影学院。
大学这几年,许裕园也从未松懈,一步一个脚印地计划两个人的未来。他为自己拿到了出国的全额奖学金,也一直在督促梅荀认真学习,给他报名语言班和语言考试,帮他甄选学校。
他想,他一定会再次带着爱人横跨太平洋,到一片全新的土地去安家。就像他十八岁那一年,带着梅荀飞跃大半的国土,飞跃南和北、春与秋来到B市。
许裕园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坚定地说:“申请学校我给你搞定,就算你爸不支持,我们也能想办法借到学费。我们两个人有手有脚,走去哪里都不怕,一定能养活自己。”
梅荀说不。他沉着地重复一遍:“我还是决定留下来,就留在这座城市。”
许裕园努力说服他:“钱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我比你早毕业,不会让你苦太久,你只要忍两年,等我拿到学位……”
梅荀当然不可能让许裕园为了自己去背负额外的经济压力,“你非要我陪着你,其实是不明智的。”
“你不是在陪我,是在深造自己。”
梅荀沉默着,很久也没有说出口,其实就是在陪你。你出国念顶尖名校,你的远大前程是看得见的,而我却只能混到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文凭。我不想事事被你安排,到最后只能依赖你,更重要的是,我根本过不了贫穷又憋屈的生活。
“现在有前辈赏识我,为我牵线搭桥,我不想错过这个立足的机会。”
“你不想跟我走一早就要说,那我就不会为你准备这么多!”
“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们什么都不会错过的。”梅荀抓住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你想想,以后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过,不用强求这一朝一夕。”
“以后”两个字在许裕园脑子里打转,他已经联想不出任何具体的画面,只感到难以言说的苦涩。许裕园难堪地转过身去,他从来没想过爱一个人会那么累,就好像一场看不见终点的长途跋涉。
梅荀从身后抱过来,许裕园一言不发地推开他走出去。
“别这样,是我错了。”怀抱落空以后,梅荀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又说:“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没有什么对不起。”许裕园的声音有点沙哑,“还有很长时间,你多考虑一下。”
梅荀还是说对不起,是心意已决的口气。
人总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许裕园有一个关注为零的微博账号,在他感觉无法自控的时候,他总是在上面打很多字。
这一次,许裕园写了很多又删了很多,想了又想,最后只发出去一行字:“爱里找不到恐惧,只恐找不到一起冒险的爱侣。”他想,你不是第一次让我失望。
*
一周后。
“王导对你这类题材应该有兴趣,我叫我爸去说,让你俩见一面。”
“麻烦吗?”
“不麻烦,几句话的事。”方涧林在电话里说,“不过机会是渺茫的,关键还看你自己。”
“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这是一个陈述句,梅荀也不知道这样说有什么意义。
“嗯嗯,不用谢,不客气。”
梅荀:“……”
“因为我知道你靠谱,不是三心两意的人。”方涧林说,“也不用太大压力,你还年轻嘛,可以多试错,不行咱再转行。”
“方涧林,前几天我突然想到,以前你老给我介绍对象是什么意思?”而且介绍的对象还一个赛一个有钱。
方涧林说当然是不想让你离开我的圈子,没钱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我不想你难过。方涧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