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园在秋季学期结束后拿到了心仪学校的offer,高高兴兴携男朋友回家乡过年了。
许裕园那股兴奋劲儿好几天都不散,下了飞机,他没有立刻坐车去酒店,拉着梅荀直接走到大街上。
风一直往脖子里灌,许裕园缩着脖子说:“衣服领口好大。”
“谁让你买加大?”梅荀蹲下来,把行李箱打开,取出围巾给他戴上。
许裕园手最怕冷,戴着毛线手套揣在口袋里,仰起头伸长了脖子让梅荀给他戴围巾,吸着鼻子说:“这样就可以在里面多添两件毛衣了,不怕冷的人是不会懂的。”
“整条街就你穿得最胖。”
许裕园不服气:“整条街就我们俩。”
梅荀给他系好了围巾,拍拍他的脑袋问:“还冷吗?给你贴暖宝宝?”
许裕园老老实实地点头:“有点冷。现在是冷宝宝,走走就暖和起来了。你在笑什么?”许裕园意识到不对,脸一瞬间红到耳根子去了,结巴着问:“暖、暖宝宝是什么东西吗?”
原来他不知道暖宝宝是什么,多无知啊!梅荀都快笑岔气了,他敞开风衣外套把许裕园裹进怀里:“暖宝宝就是你。宝宝,这样暖不暖?”
“真rou麻……”许裕园羞得路都不会走了,扒着梅荀的衣领说,“不要骗我,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两人闹了一会,梅荀忽然抬起下巴示意远处:“园园你看,那边有个人在看我们。”
许裕园抬起眼,看见大路的尽头是有个模糊的黑点,好像是个席地而坐的老婆婆,正盯着他们看。太阳西沉,两人走在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马路上。马路沿着河道向远处伸展。黄昏来临,城市的灯光在河对岸逐渐亮起。
“你别笑我,我现在想到了黄金时代。”
“什么?”
许裕园说:“王小波。”
梅荀打开手机搜出这一段,一边走一边念: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许裕园想,这就是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感受。他二十一岁,年轻又聪明,既有爱情又有未来,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一切。
两人走近了才发现,坐在街边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盲眼婆婆。梅荀以为是乞丐,掏出零钱放在盒子里,这才看到地上有个算卦算命的简陋纸牌。
许裕园也把包里的零钱拿出来了。老婆婆说要给他们算一卦,许裕园没什么兴趣,婉拒道:“婆婆,不用了,我们赶时间。”
“我不是要饭的。你们把钱带走。”
两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僵硬了一下。许裕园碰了碰梅荀的胳膊:“可以算你的剧本今年能不能卖出去。”
梅荀不乐意提这个,许裕园只好自己去竹筒里抽了一签。老婆婆让他想好了算什么再抽,许裕园其实想算姻缘,算眼前人是不是白头之人,又拉不下脸,于是说算以后的运势。
抽到的是下下签,许裕园整个人都怔了一怔。
老婆婆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许裕园的掌纹,问了生辰八字,又说要摸头骨,半晌才说:“你命不好,福薄,前半生漂泊不定……”
梅荀反应很大,他抢过许裕园的手腕,拉着人走开。
“我们给了钱,她也不说点吉利的。存心讲坏话,指望我们花钱消灾。”
许裕园生怕老婆婆听见了,赶紧去捂梅荀的嘴。走出去老远,许裕园才附和他:“你说得对,她故意这样说多半想骗钱,不过她也没骗到,你就别生气了。”
梅荀皱眉说真晦气,早知道绕路走。
许裕园原本心里也毛毛的,现在光顾着安抚梅荀了,“不信则无,我都不信这些,哪能她说什么是什么?”
梅荀嗯了一声,心里还是很不爽。
还好算的不是卖剧本,假如老婆婆说梅荀写的东西十年也卖不出去,梅荀估计会气到七窍生烟吧。许裕园一边想,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许裕园转过身,握着梅荀的手腕,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商量着说,“晚上你别跟我妈闹矛盾,好不好?”
“你先叫你妈不要事事针对我。”
许裕园点头:“我跟她说五遍以上了,让她这个年都不准挑你的毛病。”
*
许裕园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始终没有电视机的掌控权。同龄人看的动画片他一部没看过,倒是陪老人看了海量家庭lun理狗血八点档。
狗血婆媳剧里面,往往是老婆和老妈不对付,气焰一个比一个嚣张,中间夹的男人是软柿子,两头不能讨好。许裕园认为自己此时的处境是类似的。
大年二十七那天下午,梅荀要去方家看望他的狗,许裕园留在母亲家里包饺子。
许晓曼说:“他晚上不回来吃饭啊?昨晚也没有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