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荀计划租车去周边的旅游城市逛逛,当做忘掉了纪念日的补偿。出发那天早晨,梅荀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发现许裕园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客厅沙发上。
原来许裕园清晨五点钟出门去医院排队拔掉了智齿。他的牙齿极其坚固,医生无法整颗拔出,只好用榔头敲碎了,再把碎牙一片片取出来,最后把拔掉牙齿后的血窟窿缝上。他痛得太厉害,脸肿得完全变形了,根本没法出门。
酒店预约和景点门票到当天已经无法退订。钱损失了,整个出行计划也泡汤了,梅荀Yin沉着脸:“早不拔晚不拔,非得今天去拔?”
确实,半年前医生就说这两颗智齿在打横长,会把整排牙齿挤歪,建议尽早拔除。许裕园却一直拖到智齿开始疼了,不得不拔的地步。他想,与其拔完牙还要上学,出门旅行倒是一个休养的好时机——他根本没料到情况会这么坏。
等到中午,梅荀还是气呼呼地给病人熬了小米粥,结果许裕园从楼下超市抱上来一大桶香草冰淇淋,打字说自己午饭就吃这个。
晚餐时间一到,许裕园又把冰淇淋桶抱出来吃,梅荀不让他这样猛吃,许裕园说自己小时候生病了,头一疼他就不顾一切地想吃冰淇淋,从早到晚都想,想到要离家出走的程度,可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那时候他多盼望长大,过上像现在这么自由、这么快乐的生活。
梅荀根本不吃这套,敲了敲桌子命令他喝粥。
许裕园“哎”了一声,想说“连医生都说冰淇淋对病情有利”,可是他开不了口。他丢开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搂住梅荀,发出含混的声音:“要抱……”
“啧,”梅荀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屁股拍了两巴掌,没好气地说,“都变成小哑巴了还这么会撒娇。”
许裕园又嘟哝了几句什么,梅荀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许裕园也不在意,心满意足地赖在他身上半天。
说实话,比起出门旅游,比起烈日骄阳、烤得臭烘烘的柏油马路、满是消毒ye味的陌生旅馆和喧嚣人群,比起那些花钱找罪受的事,许裕园还是更享受和某人在家里腻歪。
第二天,梅荀起床晾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新买的白衬衫被染了色。
“我早就提醒过你分开洗,你说好好好,现在又忘了。”梅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洗衣机里拿出了染色后的衣服了。这一回染的是桃红。“你总是笨手笨脚,做什么都不上心,没人叫你又抢着做,又什么都做不好。”
许裕园就是这样,他的头脑永远只专注于他认为重要的一两件事,对于其他琐事他永远心不在焉。这好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毛病,无论如何都无法纠正,梅荀知道,像给衣服染色、打碎盘子这类事还会发生下一次,下下次,直至无数次。
“不要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可没有在骂你。”梅荀把罪魁祸首,一件shi漉漉皱巴巴的桃红色t恤从盆子里拎出来,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种丑衣服五年前就该丢掉。”
许裕园捂着肿得高高的腮帮子,声音很细微:“去年夏天,才买的。”
“你的品味真独特。”
“是你给我买的,从网上。”千真万确,你还可以去查订单记录呢,许裕园想。当初正是梅荀嫌他衣着太灰暗,才给他买了几件亮色衣服——许裕园没敢提醒他。他合上书,从沙发上坐起来,两脚伸进拖鞋里,指着门口征求他的意见:“我下楼,买一瓶,漂白剂?”
梅荀把拧干的衬衫拧丢进垃圾桶,许裕园知道这意味着事情结束了。他坐回沙发里继续读书,直到梅荀把一锅煮得稀烂的麦片粥端到茶几上。
假如列出许裕园最讨厌的食物,燕麦片一定能排进前三。许裕园固执地认为麦片有一股蟑螂腿和木屑混合的味道,梅荀又倒了太多的炼ru进去,非但不能中和麦片的怪味,还甜得人喉咙发腻。
许裕园今天不敢提冰淇淋了。他勉强吞下半碗麦片粥,观察着梅荀的脸色:“我吃饱了。”
“粥不吃,麦片也不吃,你到底要吃什么?”梅荀警告他:“你不要每天都惹我生气。”
许裕园捏着勺子,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我再吃一点。”
午饭后,两人躺在床上看电影。电影是梅荀挑的,一部长到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大闷片。许裕园看不出什么滋味,很快就睡过去了。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火龙,躺在烧红的岩石堆里,每呼吸一次就喷出高热的火焰。
梅荀把他晃醒,手指撩开他贴在脸上的shi发,用冰袋压在他的额头,低声说:“园园,你发烧了。”
许裕园的体格并不强壮,对生理上的疼痛也很不耐受。刚吞下去的止痛退烧片还没生效,他捂着头满床打滚,一边痛苦地呻yin,思忖着拔牙到底还要给他带来多少痛苦。
梅荀总认为不至于痛成这样,他想,许裕园只是要自己去哄他。
“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吧。”梅荀这么建议。
转移注意力的话,许裕园惯常会选择写作业和看论文。他痛苦地摇摇头。假如他口齿利索,他一定会让梅荀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