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纯白房间里,以为这是另一个梦境。他花了十几秒钟才想起自己在船上,他睡得太沉了,做了好多梦,午睡前的闲谈和小说情节像是另一个世纪的事。
许裕园带着书从楼梯走上去,在甲板上来回兜圈子,东张西望地找人。
船开到外海就关掉了发动机,随着海浪飘荡。四周围都是茫茫海水,看不见陆地。黄昏时海面和天空都成了浓郁的深紫色,好像一副没有边界的油画,只有水天相接处抹了一笔暖橙。
方涧林躺在露台的沙发上喝威士忌,“爸爸说我的朋友全是艺术家和同性恋,我迟早有一天会变坏。”
吉他男坐在地板上,弹一会儿吉他,又低下头翻两页谱子,“什么是变坏?”
“我不知道,他还说艺术家和同性恋的Jing神状态更不稳定,怕我受到不良影响。我告诉他放心吧,我这个人没有艺术天分,没有沉迷幻想的危险。”方涧林站起身,冲站在甲板上的许裕园喊:“他在海里游泳。”
海浪声太大,许裕园没听清方涧林的话,他满脸困惑,可是方涧林已经转过身和别人说话。许裕园不知道那个吻过他的吉他男为什么也在船上。许裕园偷偷打量方涧林——他有一种粗野的漂亮,不像梅荀那么Jing致,却更富有男孩气概,表情很利落,一副运动员一般的体格。他把墨镜挂在浴袍领口,浴袍下露出的小腿毛发旺盛,在用拖鞋逗躺在脚边的阿拉斯加犬。
许裕园的偷窥被发现了,他尴尬极了,不得不走上前去。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合时宜地严肃,问方涧林:“是你送给他的书吗?”
“不,不是。”方涧林接过书翻了一会,很快说,“是奚明送的。”
许裕园站在露台上,一下子就看见了海浪里的梅荀。他匆忙地走下楼梯:“我要下去海里。”
“下去前跟救生员说一声。”方涧林把书搁在茶几上,重新躺回沙发里,笑着摇摇头,“只要男朋友不在,他就好害羞。”
吉他男回想起来:“奚明是去年那个跟梅荀大吵特吵,凌晨三点坐飞机离开的男生?”
“奚明他爸是做船运的,以前很普通,这几年资产成倍地涨。”方家跟他们有生意来往,所以方涧林很了解情况,这才从中牵线做媒。“你知道吗?我不是在Cao心没人陪小处男睡觉,我只是不想他以后过苦日子。”
耍笔杆子的人到处都是,写得好的凤毛麟角,这一行要有丰富的人生经历,要到处交际,要花很长时间积累经验,可能是一辈子,方涧林说,照梅家以前的家境,当剧作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光靠自己他可能一辈子都混不出名堂。
“你的意思是让他吃软饭?你是这样对他说的吗?”吉他男想到梅荀听到这话的表情,禁不住笑了。
方涧林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他想,吃软饭最好的时机是学生时代。等到成年工作以后,一个人不管多有魅力,这种魅力都会因为金钱的匮乏大打折扣。
吉他男说省省吧,某人永远把自己当大爷,根本不是吃软饭那块料。
“他妈去世以后,我让他住在我家里,他住了两个月就跑出去租房子。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我经常去他屋子里陪他,每次从他那里出来,我都怕他做什么傻事。”方涧林看在海浪中嬉闹的两个人说,“我担心他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担心这样担心那样,其实对他来说,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包括感情。”
方涧林非常赞同,重重地点头,“我没遇过比他还固执的人,谁都不迁就,不为任何人打破原则。有时候我真是火大。”方涧林接着抱怨,梅荀在摇篮里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这么多年我们从来不能互相理解。
“你这样想,他重视尊严,就像你重视自由一样。”吉他男举着烟比划着手势说,“他绝不会轻易低头,就像林林不能连续一个月睡同一个人。”
方涧林笑笑:“哪有这么夸张?”
许裕园在船上活动了一下肢体,就套着救生圈下水了,他顺着海浪的方向前进,很快划到了梅荀身边。
一个救生圈浮两个人不是问题,梅荀游过来,张开手臂环住许裕园,趴在他的肩头歇息,喘着气说:“你怎么下来了?我马上就要上船。”
“我刚睡醒,下水清醒一下。”
“睡醒没看到我很慌?”
“什么?没有……”许裕园顺从地让他抱了几分钟,才对他说:“你好了吗?我想自己游一会。”
“你行吗?”
“我游泳课成绩也是A+,只要没有鲨鱼咬我,应该没问题。”许裕园说海水的浮力比淡水大,按道理比泳池更好游。“我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大型,不对,巨型泳池,区别只是它没有底……”
梅荀搂住他,拍拍他的背说:“宝贝,算了吧,你好紧张。”
许裕园愣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了几秒钟,许裕园匆忙摘下泳圈塞给梅荀,就一头扎进水里游出去了。
他奋力前游,烧红的脸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