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的深秋,大风席卷而过,落叶簌簌而下,初冬的风声在不知不觉中临近。
屋内银丝细炭缓缓燃烧,楚熠靠在暖榻上,看院外大片大片的枯木。
枯木逢春。
楚国的枯木不会逢春。
今日桓府的厅堂里,迎来了一位贵客。
齐灵溪带着几分怒气而来,他就想见见那位近来传闻迷得桓玉“拒绝封王”的楚国皇子,会会这位要和他抢未婚妻的“贱人”。
一盏茶的时间,那人才缓缓而至。他原来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喝着茶,那人一来,他顿觉满室生辉。
楚国皇子一身淡服,却难掩绝色。
对比今日前来,特意好好盛装打扮一番的他就像一个笑话,在这春色面前,黯然失色。
齐灵溪对着这满室春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楚熠之美,惊艳夺人,直逼人心。
他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坐在那里,打量着来人。不需要他开口,侍人便先一步替主子开口训斥,“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楚熠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齐灵溪眼底是皇族与生俱来的傲慢与不屑,他悉熟这个眼神,因为他曾经也是这般。
目空一切,自诩尊贵。
楚熠垂下了脑袋,温顺了眉眼,俯下身行礼,“殿下。”
齐灵溪扬了扬下巴,他说,“跪下。”
跪下。
楚国皇族,只跪苍天,只跪母父。
楚熠在那一刻好像被冰封住了膝盖,他的膝盖迟迟弯不下去。
齐灵溪在那一刻乐了,欣赏着他无法掩饰的为难之态,他缓缓而道,话语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怎么,楚国来的贱婢,没人教过你齐国的规矩么?”
楚熠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
直到侍人猛得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被手牢牢扣着后颈,他的头撞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跪了下去。
他磕了头。
低沉暗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溢出来,显得每一个字都是如此艰涩,他说,“楚熠拜见十殿下。”
齐灵溪慢悠悠的放下杯盏,瓷杯在案上猛得发出一声脆响,他抬了抬手,扣住他肩膀的手便撤下了。楚熠在一瞬间,直起了身子。
“楚熠?”他笑了,四目相对,他扬了扬语调,就像在叙述这世上最稀松平常的道理,“母皇把你们这些楚人贬为奴隶,便是让你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摸了摸下巴,眼中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你不该是贱奴么?楚国既亡,何来楚氏。”
楚熠握紧了手指。
齐灵溪只是慢悠悠的靠近他,他俯下身子,抬起他的下巴,随即猛得扇了他的一巴掌。
将这张集结傲气与艳气的脸,打得稀碎。
齐灵溪轻飘飘的收了手,“看来是没学好规矩啊。”
马上有人接话,“殿下,可要老奴教教这贱奴规矩。”
“可。”
楚熠被人按在地上,粗糙的手掌如刀如剑刮在他的脸上,鲜丝不断从他嘴角溢出。
耳边不断有让人作呕的训斥,“贱奴,可明了殿下的规矩。”
楚熠咬牙不语,于是这巴掌也越发粗粝凶狠。
他红了眼睛。
并非疼的。
他只是在今日明白了,他被群狼环绕。
他们是恶狼,对于他们,不能退一步。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桓玉急冲冲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楚熠跪在那里,嘴角鲜血淋漓,双眸破碎。
任人欺凌。
她桓玉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凭什么在这里任人欺凌!?
她目眦欲裂,猛得扫开了那挥巴掌的刁奴,几乎是潜意识的就折了她的手骨,无视那刁奴的惨叫,她一把抱住楚熠,喃喃道,“殿下,殿下……”
这里应该只有一位殿下。
可她太情急了,这一声声的殿下,便一遍遍脱口而出,顺理成章。
她才发现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根马鞭,她握得太紧了,那马鞭牢牢嵌在她的掌心,在她的掌心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在府中按了眼线,实际上齐灵溪一进桓府,马上就有人秘密前去通报她。只是她打马疾驰,半路遇到了惊马,这么多年,第一次遭遇惊马。
她急得不行,便不管不顾,一路步行奔回桓府,而这马鞭便也被她牢牢握在掌心,握了一路,嵌进她的血rou里。
桓玉伸手去擦楚熠嘴里的鲜血,只是她的手上还有细汗,汗渗进血里,他好像更疼了。
桓玉红了眼睛。
楚熠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他眸中无悲无喜。这是她进来,他看她的第一眼。她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没看她,她一声一声唤他的时候,他没看她……
桓玉又气又急,一脚便踹在了刚刚那对楚熠抡巴掌的侍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