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秋往前走了,一步三回头地走。
孟绪对待大学仍旧是和以前不在意的态度一样,菜场里挑苹果似的,随意选了一所离省立大学直线距离还算近的小透明专科,连开学也不跟孟叔叔说一声,自己拉了个行李箱就报到去了。
他开学早,原本说好的那天请假去陪孟绪,结果临出校门又被老师叫了回去,还间接地挨了一通思想教育。当晚他和孟绪视频,一肚子话怎么说也说不完,最后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那一夜仿佛做了上千个梦,醒来后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他又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明明离得这样近,直线距离甚至都不到三公里,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和孟绪中间好像一下子就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一天见不到孟绪,他都心慌地整宿睡不着觉。他也想不到原因,只能安慰自己说是不习惯分别,时间长了就好了。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有时候都为此厌弃自己。
他从来没想过是别的原因,直到那天,他看到孟绪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上了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
车子飞驰而过将他远远抛在后面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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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周六,他难得没有课也不用跟项目,原本一整天的时间都可以和孟绪在一起。但现在,事实上,他却一个人孤零零地漫无目的地走在不知通往哪里的公路上。兜里的手机已经安静了一整天,孟绪一个电话也没有给他打,一条信息也没有给他发。
天早就已经黑透了,他惧怕黑暗的生理反应在满腹委屈的催化下更加严重,走着走着浑身就没了力气,心里也揪得难受,只能坐在路灯下两眼无神地抱住了自己。
已经快十点了,不请假夜不归宿是要扣学分的,微信上舍友见他迟迟不回,已经发了十几条消息给他报警。他看着满屏幕的感叹号,第一次打心底里厌烦这些所谓的规矩,干脆按了关机键,把催问都锁在了屏幕里。
路上车来车往,偶尔也有行人走过,他一个人一盏灯,和整个世界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夜风那样凉,吹得他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喧闹嘈杂的陌生街头,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shi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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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绪是在车子即将驶过路口的那一刻看到郁秋的——整个人缩成那样小一个,一撞进眼里,叫人心都不会跳了。
“停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看那架势司机不停他都有去抢方向盘的打算。
司机原本已经打了转向灯,听见这句“停车”,下意识就是一脚刹车。后面紧跟着就响起急促的鸣笛声,司机从镜子里朝后看过来,用眼神向坐他左边的男人请示着。他也来不及解释,只说了句“抱歉”,就打开车门下了车,不要命似的越过拥挤的车流,朝路边跑了过去。
信号灯转变只在一瞬,车流很快重新启动。一辆黑色宾利掉头停在马路对面,车窗降下,程文默一手轻敲着手机屏幕,看着孟绪单膝跪在了路边,把一个看不太清模样的小男生抱进了怀里。
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远远看了几眼后,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拨了孟绪的电话。孟绪倒是很快接了,声音夹在周遭的纷乱声中传过来,语气很诚恳地再次说了抱歉。
“出于我们的合作关系考虑,提醒你一句。”他用眼神示意司机可以走了,视线落在窗外匆匆一撇,话音里似乎略带警告,“处理好你的私事,今天这种情况,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孟绪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他十几岁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纵横商场到今天可以说早已是阅人无数,和孟绪接触了这段时间,多少已经对孟绪有了些了解。所以他很清楚,这短短的几秒钟,是孟绪在无声和他对峙。
果不其然,孟绪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还反呛了他一句:“既然是私事,就不劳程总费心了。”
说完,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他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一偏头,不以为然地淡笑了声。
商场如战场,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孟绪有一个这样要命的弱点,早晚要吃亏。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就是年轻时候信以为真,再过几年,谁对谁错自然会见分晓。他等着看,孟绪栽跟头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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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回不去宿舍,孟绪带郁秋去了最近的酒店。
路边打的出租车,一路他都不说话,靠着车窗坐得离孟绪老远。孟绪大概是碍于有司机师傅在,并没有做什么,只等到了地方才拉了他的手。他也没挣扎,等进了房间孟绪来抱他,他才突然爆发,反应激烈说什么也不让碰。
“郁秋!”孟绪似乎急了,直接抬手把他按在了门上。
蓦地抬高的一声,和后背硬邦邦且冰凉的触感,一下子把他的委屈冲上了最高峰。他红了眼眶,忍了一路的眼泪再次嚣张起来,嘶吼着要从眼眶里跑出来。
孟绪看见他的泪,满心的无名火一熄,试探着来抱他,声音放软了一万倍:“怎么了哥哥?是谁欺负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