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族在江裎的努力下,如今是妖界的名门望族之一。
剥去神秘的外皮,鲛人族也开始与各族往来。在龙族不愿离开人界,归顺仙界之后,鲛人族便是妖界水族中一等的强者。鲛人族歌声有忘忧之效,可医心病,凭此也得了许多妖缘。
那抹杀一个人存在的忘却之咒在各界施展开来时,一手开拓鲛人族盛世的江裎却难得地与白子骁聊起了从前的事。
“不论如何,她曾经当过我俩的发妻。当初没能好好待她,如今换了境地,她为王我为妃,也不算亏了。”江裎穿了玄色的长袍遮住自己金灿灿的鱼尾,以防晃了他人眼睛。
几百年来,玉枢那些事,早在她的“男妃”间不是秘密。白子骁为他斟上酒水,垂眸道:“她做过程远的妻子。非天与她也有万年的情谊。”
“我说咱们的事,提旁人作甚。”
“我没有负她。当年我找过……”白子骁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话也不太有意思,索性也不再说。阿音当年嫁给他的时候,几乎差了他一轮的年纪。她贤良明慧,远超他对于一个乐伎出身的女子的期待。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大家”,阿音从不在他面前弹琵琶,嫁给他之后几乎没有再动琵琶。也许她觉得弹给他听是对牛谈琴。他也确实不懂音律,就连听戏也不曾有过。
阿音嫁给他之前,他想着他比她大一轮,是要护着她的。阿音嫁给他这个今年成婚,明年或许就马革裹尸的征人,他是有所触动的。但他们最终也没有爱情,只有举案齐眉。
她失踪后,他找过又如何。人都死了,找到了他又能怎样。可笑他一生征战最后得了白首善终,他的阿音却带着他们的骨rou芳华而逝。即使他没有再娶也说明不了什么,与他举案齐眉的好阿音也不会再回来。
玉枢告诉他的结局里,阿音一点点流干了血ye,满怀着怨恨与绝望横死。
“老白,你不知道,她家里原先不同意嫁给我一个草莽。掀开她盖头时,我便发誓要对她好。怎么对她好,有多好,却不曾想过。我以为让她做了皇后便是对她好,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却哪里在乎这些。连名字都是花啊草啊千树落英什么的,小家子气的很。她只想和我走遍大江南北,我却用这‘皇后’的枷锁将她与我一同困锁在那红墙之中……”
她还活着便好。江裎渐渐也得了等待的滋味。那扶门待他而归的女子,并不是刚好在那里,而是每日如此,等了他许久。他一来抬头便能看见,他问她,她只说刚好如此而已。那是怎样的等待,让一个原本爱他至深的女人,等到了心灰意冷。
玉枢绝命那一刻,一直以来在休养的天祸终于醒来。
天祸一言不发缓缓坐起,拾了枕边的小罐,拈了一枚糖饴含在口中。糖的甜味弥散开来,但仍旧难以掩盖内心深处的噬痛。
他和她差一点便成了,只差一点儿。如果她没有死,他也还来得及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祭司。
练白的血染红的海水成了他一生的噩梦,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的满眼猩红。那绑在礁石上没有了头颅的残破骸骨,皮rou都被人剥走了去,再也不会叫他的名字。
在他被赐名“天祸”之前,他只是叫做“臭鱼”鲛人族的弃儿。
天祸幼时并不美丽,那斑斓的颜色糊作一团,混成了腐尸般恶心的颜色。遇上她时,恰长开了一点儿,便是这一点儿幸运,便足以吸引她的目光。
“你这么好看,凡人的戏本子里是叫红颜祸水的,以后你一定是个祸天的美人。你就叫‘天祸’吧。谁叫你‘臭鱼’,你就打他,打不过就报本公主的名号,我来帮你打他。”练白扬起了小脸,笑容灿烂无比。
她那发自内心对他的喜欢,没有一丝虚假,是冰冷的深海里照到天祸的第一束光。
练白时常来找他玩耍,因为他是唯一愿意听她那些对陆地向往的疯话的人。
“你这么好看,我们长大了我就娶你做妃子,妃都比皇后好看。你这么好看,我只娶你一个妃就够了。”
她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甜食。他吃着甜食,看着她眼中向往陆地的神采。每每被那样的神情吸引。练白的梦想渐渐也成了他的梦想。
如果他足够强大便可以护着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观望。
大祭司看透了他的心思,告诉他鲛人族的公主结局往往是作为与其他强大的妖族联姻的工具。要想练白摆脱这样的命运,除非鲛人族强大到外族忌惮的地步,或者他天祸强大到鲛人王族都需要巴结而将公主嫁给他。而在鲛人族,被王室巴结的只有鲛人族唯一的大祭司。
鲛人族大祭司,拥有强大到外族忌惮的力量,也承担着更多的责任与压力。这个位置是冠冕,也是枷锁。王族可以退位,大祭司却不可以。
天祸一心想做大祭司,神宫里又大多是寡言之人。他知道大祭司不能婚姻已经是练白死后百年的事了。然而,这时这一切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练白已经死了,他并不想要别的公主。
窥伺练白的来世今生对于已经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