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旁若无人地走进囚室,没了铁栏的遮挡,男人逼仄蛮横的气场更加真切地扑面而来,激得阮灵筠瞳孔微缩,轻轻眯了下眼睛。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跟刚动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他站在原地,迎着陆骁的逼近,尽量让自己神色看上去冷静自然一点儿,仿佛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这个没穿裤子的尴尬样子似的,也不在乎自己光着脚被锁在囚室的处境。
陆骁在他跟前站定,他资料上的官方身高是182,这是实打实不造假的净身高,但因为腰细腿长的缘故,视觉上的拉伸效果明显,不少粉丝都自相情愿地认为他实际身高有187以上。
但哪怕以187来衡量,阮灵筠还是觉得,与他隔着一道铁栏的男人要比他高出不少。
高,且壮,
身高至少在190往上,肌rou把黑T恤撑得紧绷,腰腹之间结实却绝不臃肿的八块腹肌线条被隐约勾勒出来。
工装裤,高帮军靴,露指的战术手套,头顶的光落下,阮灵筠觉得这人几乎能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他的身影里。
……还压迫感十足。
他心里的戒备已经蓄满了,但常年在各种媒体和粉丝镜头前练就的冷静淡定在后面紧紧拉着他,他表情看上去甚至是从容的,那双褐色的眸子落在陆骁脸上,仿佛映着冰山雪色,清冷又沉静。
——尽管他的一切遮掩落在陆骁眼里,都是色厉内荏的欲盖弥彰。
囚室的门开了就没再被关上,陆骁看着他浅色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朝大敞四开的门看了一眼,却对此毫不在意,“你可以跑一跑试试看。”
他在等着这个被人处心积虑塞到自己手里的小猎物挣扎,然而意料之外地,虎口里的羊却乖乖地待着没动。
太阳xue针扎似的疼,但陆骁的靠近让阮灵筠放弃了想抬手去揉的念头,只是微微仰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尽量忽略此刻衣不蔽体的尴尬和羞耻,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体面一点儿,“这地方看上去好像不那么容易跑,何况我还没穿鞋——这是什么地方?”
尽管声音紧绷,但他的嗓子还是清亮温润,大概是长期面对镜头、说什么话都需要过脑子的缘故,语速要比常人稍慢一些,听起来轻缓低沉,像从山间薄雾里穿石而过的溪流,又轻轻贴着耳朵流淌而过,莫名带一点熨帖又缱绻的味道。
这声音听上去让人很舒服,但陆骁品评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还是不太满意。他满不在乎,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你这个说话的方式,我就不太喜欢。”
——去你大爷的谁管你喜不喜欢!
阮灵筠心里的烦躁被这把火猛地勾起来,但在绝对劣势的处境下,再多的暴怒也不敢表达,他被陆骁噎了一下,怒骂卡在喉咙里,太阳xue疼得更甚,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接着,阮灵筠忽然反应过来,陆骁话里的那个“就”字。
第一次见面,从第一印象上看,不喜欢就直截了当说不喜欢,正常人不会画蛇添足地再在前面加个“就”,会这么说,那么就只能证明他之前得到过什么消息,自己有什么特点,是他“喜欢”的。
沉默中,混乱的脑子反而逐渐捋出了一点儿头绪——他最初签约的公司并不是K&S,是因为后来K&S收购了他的前公司,他才跟着合同一起过来的,但无论是之前的老板还是现在的梅纳德,他都跟他们有过非常明确的约定:他一定会红,一定不会辜负公司放在他身上的任何一笔投资,他会让资本看到并认可他的价值,同时,公司保护他,不去妥协任何一次的潜规则。
他做到了,所以从前那个满脑子不怀好意的老板也好,现在的梅纳德也好,从没打过他的主意,他以为他可以干干净净地一直走下去,但安稳了十年之后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说什么“售后服务”,公司脑子摔坏了才会没任何理由地把他从“当红偶像粉丝经济”的金字塔尖儿上撸下来扔进这里,现在这个处境,只能是为了梅纳德的什么交易,他莫名其妙地成了牺牲品。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交易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音乐节上台的时候他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表演结束,他直到回家洗澡都没吃过东西,唯一入口的就是下台时佩里给他的那瓶矿泉水和在梅纳德办公室里喝的那一杯……
……怪不得佩里在办公室里频频看向他。
是看出了水有问题,还是早就知道老板的打算,所以一遍遍确认他有没有把水喝完?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现在回想,全都无解。
阮灵筠深吸口气,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陆骁逼到了墙与铁栏杆的夹角里,他手下意识地在伸手的墙壁上撑了一把,摸了满把的冰凉,却又被这凉意激得沉下了心神,问陆骁:“我们能谈谈吗?”
陆骁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眼皮儿,“你说。”
“我老板给了你多少钱?”
“目前为止,我没有拿过你老板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