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律抱在怀里,用衣袖拭去商子律嘴角不停涌出的鲜血,紧紧地抱着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青年,几乎歇斯底里地低吼着,“你不会死的,不会的,把你的遗言都给我咽回肚子里,我不听!”
“咳……别闹……”
商子律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剧痛消散殆尽,脏腑融化成血水,胸口也无力起伏,浑身的血液和神经都归于死寂,魂魄渐渐从躯体中蒸发涣散,只剩下脑中执拗地弥留不去的意识,强撑着一丝力气,供他开口低语。
他艰难地挣扎着,他不想走。
商子律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口中不再涌出鲜血,面容也安详平和下来,像刚从午睡中醒来一般。
“阿砚……”商子律笑起来,眼泪混着干涸的血液滚落下来,他用手指刮了一下萧亭砚的脸颊,却绝望地发现,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人肌肤的温度,连触碰都没有了知觉,“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看不到你,听不到你,碰不到你,舍不得从此归于混沌,化为尘埃,再也没法爱你,念你,舍不得那些藏于心底的爱慕就此消散,留不下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不眷恋这世间,我只想要你。
我还想看你长命百岁,一世无忧,我还想陪你朝暮春秋,桑麻话酒。
子律很爱你。
我不想走啊……
“子律……不想走……”干涸的血迹横亘在商子律苍白的嘴唇上,一尘不染的白衣早已被血色浸透,像零落在雪地中的凋败红梅,空余荒凉残香,“阿砚……你……亲我一下吧……”
“我不……不……”萧亭砚早已泪流满面,声音沙哑,浑身都像被泡在隆冬冰冷的河水里,胸膛里的剧痛让他喘不过气,太阳穴像被一把钢刀狠狠地洞穿,痛得撕心裂肺,“商子律……孤王不准,孤王不准你死……商子律你敢死……你他妈敢!”
萧亭砚死死地拽着商子律的衣襟,干涸的血粉粘在青年颤抖的掌心和手指上,又被大颗大颗的眼泪晕染开,像描绘在宣纸上的朱砂,勾勒着彻骨的不舍和悲恸。
“孤王不准……子律,子律……我求求你……别走……”
“阿砚……”
商子律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眸已经涣散,睫毛也安静地僵冷下来,苍白如纸的眼帘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好阿砚,听话……”
萧亭砚蓦地止住哭泣,嘴唇发抖,单薄的脊背深深地弯折弓起,低下头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好像魂魄抽离了躯壳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硬在原地。
眨眼间,萧亭砚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下来,沾湿了商子律干裂的嘴唇,把那一抹枯萎死寂的血色尽数晕染开,给青年灰败的脸庞添了最后一抹鲜明的色彩。
萧亭砚托起商子律的后颈,缓缓地俯下身,亲吻上那张冰冷的嘴唇。
他含住商子律的下唇,把上面的咸涩腥甜尽数舔吻入口中,又伸出小舌,扫过商子律口中的软肉,舌尖深入咽喉,把商子律口中的血腥味清扫干净。
商子律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瞳孔渐渐涣散,胸膛也彻底沉静了下去,搭在萧亭砚后颈的手臂蓦地无力滑落下来,手背重重地砸在血泊里,溅起一束伶仃寥落的血光。
魂消命殒,却不肯阖眸。
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在用自己的双眼,竭尽全力铭记他的毕生挚爱。
他一生寥落,孑然归尘。
他爱而不得,死不瞑目。
一折宫商婆娑曲,六律芳魂渡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