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雨。
柳昭醒来,屋子里昏昏沉沉,窗外特殊培养的四季爬山虎枝繁叶茂,映进一片沉绿,水一样的沉绿,他听到门外主客厅摆钟的余音,仆人脚步都很轻,像是有小动物跳过羊毛地毯,似乎连交谈声也没有,世界丢失联系,只剩下哗哗雨声,水滴从云层坠落,痛击叶片,玻璃窗,人间的屋檐与苍茫大地。
他怎么在许致的书房睡的?或许两位小孩的跌宕人生早在娘胎里就有预谋,也或许许致至纯至高的alpha血统没有omega能轻易承受,怀孕以来他饱受不适折磨,孕吐和嗜睡轮流占据这具母体,许致有天问他吃不吃芒果?他一闻到那股味儿,胃里就沉渣泛起,喉咙眼就猛发酸,可怜许致,才想说这芒果挺香的,他尝一口,剩下的都给柳昭,话没出口,被柳昭一巴掌糊飞脑袋:滚开!
在场的佣人都瞬间变成橱窗里,发条故障了的玩具人偶,许致可怜又委屈,却不敢还嘴,缩到沙发另一头抱着膝盖,捂着左脸啜泣,哭声都竭力收紧。他连国王都打,从此谁也不敢惹这只外表柔软,内心跋扈的母老虎,在母老虎备产二胎期间,要人靠近他,不慎闯入他的气场里都很惊悚,须备十分好心脏。
除了许思蔓,那天小学足球队周常特训,她回来得晚,况且小孩子对气氛变化也难以察觉,她丢了书包就跑进客厅,父母常在那儿等她归来,小狮子声势浩大地扑到母亲腿边:妈妈!蔓蔓想妈妈!
她每天回家都得这么吼上一嗓子。
柳昭眉眼温柔,抱着女儿就亲,亲小脸,亲小额头,“妈妈也想蔓蔓。”
女儿的心意纯粹直接,他不仅接得住,他也总是这样回应的。
啊,女儿真好。仆人们都沉醉。看来许思蔓免疫暴君的盛怒,因而她爸爸常将其视作利用对象:妈妈,爸爸问你想不想出去吃饭?妈妈,爸爸想请你吃小龙虾;妈妈,爸爸买西瓜去了,问你买沙一点的还是脆一点的?妈……
蔓蔓,叫你爸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来烦我,也别烦你。
过一会儿,许思蔓踩着她妈给她添置的小熊毛毛头软拖鞋,啪唧啪唧跑回来复命:妈妈,你给我一个亲亲。
柳昭不假思索地照做。
亲嘴嘴。许思蔓跳上床,撅着小嘴引导他。
好了。女儿放下脚跟,刚要踩着拖鞋跑出去,被他一伸手揪着领子拉回来:不许回去亲爸爸。
许致蹲在门口咬手指。
佣人敲门,告诉他饭做好了,他让人进来扶,灯光照亮室内的一瞬间他把许致的外套踹去躺椅底下。
“陛下呢?”
“陛下他今晚接待外宾……不回来吃了……”
“哦。”
他看着餐具发呆,许思蔓参加球队集训,为期半个月,走前被自己塞了两大行李箱的物资,小孩不在的家里时常空寂,柳昭有时午觉睡到中途,听见有小人爬床,午觉睡醒了,看见小狮子卷着尾巴蜷缩在自己怀里,他叫她,她有本事赖床。
可现在没有了,万一她回来就不想妈妈了怎么办?柳昭数着日历着急。现在他看着桌上仅有自己单独一套餐具,又听见后厨隔壁食堂里的热闹,他加入过,但孕吐日趋激烈后就不再合适了。
晚上他躺在卧室调频道,楼下摆钟敲过十下,晚间新闻的片头曲准时奏响,许致的俊脸每天都要出现,不知怎地,他总感觉电视上的许致和躺在他身边头都懒得洗的许致有所不同,他把声音调到最大,许致的笑脸清晰闪耀在屏幕中央,展露他惯用的“白牙绝招”,他的目光无论投向何处,但凡一只小鸟被他忽视,小鸟也会立刻嫉妒悲伤而死。与这个世界上无数omega或beta甚至取向不明的alpha一样,柳昭也会沦陷心动,但会更进一步,身体悄悄起反应的,估计很难找出除他以外的人。
他还没摸到床头柜抽屉,另一张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镜头前,乖巧甜美,合影时与许致站得很近,他不了解别人怎么想,但在从任何一位观众的视角看去,两人简直天生一对。
柳昭当即没了心情,把电视一关,蒙头睡觉,内心又觉十分气不过,起来在镜前驻足许久,再打开屏幕,许致原来的秘书告婚假,这位是新晋的替补,但因外貌出众,且柳昭备产后便不再随许致出席公众场合,故而曝光率惊人,时常新闻镜头也不自主朝他的脸偏移,甚至能看到专门将他与国王两人单独取景的场面。诚然,他们的举止并不亲密,许致也从没给过对方任何信号,但民间媒体和网上的猜测看得柳昭血压飙升。有些遐想是不能说出口的,一脱口就会传开,一传开就会马上印证,当本该深埋内心的忧虑一下子成为十亿国民的谈资,任何一位正常人都会抑郁。
他愤然拔掉插头,觉也不想睡,气得在房间里踱步,如果出去,仆人又要惊叹他的暴躁,柳昭走到露台上,看楼下花园的泉水,看远处的草地,越想越觉得许致不是东西,他不上班,不挣钱,艰难困顿、两手空空地忍受着,怎么容得下眼里一丁点儿尘沙?何况指摘许思蔓出身的言论愈演愈烈,在他发情前,支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