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求
第二十二章
天地广阔,蚍蜉无声。
生而不等,贱命一条罢了,无人可知,何人曾记?贱活一世,生为苟生,死亦…一席草帘相裹,便就这么赴了Yin曹地府去。
便是这般,人生在世,权钱名利,皆有所求。
而她之所求,但为——
简陋的室内,廖白的纱帐荡起层叠余波,漆黑寂夜一盏烛光如星,暖了半室凉幽,木槿落花清香萦绕。
赵知周端坐于书桌之前,黑顺乌发拢于削瘦的肩背,洒落于单薄的塾衣,漏出小片白皙脖颈。她眉眼凝于手下荀白,随着手中悠哉的动作略微轻晃。
唰唰…
夜风寻着书生家的支起的木窗送入寥寥几瓣青砖之上的白花儿,晃荡了她映于窗前的灯影,缭乱了她的两鬓碎发,就连她肘边雅致的黄卷也被翻飞不断,直至几根纤白指尖轻压而下。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掏过一旁的镇尺压于手下的翩飞的白卷,将那被这风儿搅乱的书卷拾起仔细查看,翻页的指尖却不由摩挲着那上好的竹宣。
秋俞…元赢…闫老板…季四…季二…
以及季家厢绮与李家阿黎。
少年傍晚烧灼着双颊离去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嗫嚅着的话儿不客气极,蛮横又霸道,然…调子却是拉得又长又娇。
“本…我,才不管你,那便过几日的家宴来吧,好…歹也是表姐,一家人吃个饭便是了,哼。”
家宴?家宴…呵。
李家子嗣单薄,日日相见,何须家宴。
然小公子粉着脸扔下一句话,便急急匆匆唤人离去,不留人丝毫相拒的机会,就连…具体日子也是未曾说呢。
女子黄卷上的圆润指尖微顿,须臾便又动了起来。
“既你相救了你李家表弟,便多与他走动走动罢。”沧桑的女声响彻在寂寥的书房,暗香缭绕浑弥,屋内隐隐对峙的两人都有些瞧不清明。
赵知周轻垂的眼皮微掀,脊梁笔挺,直视着座椅之上的略显年迈的女人双眼,在女人浑噩尖锐的眸光之下,不闪不避,“母亲到底想说什么。”
女人明是不惑年纪,两鬓却含了成片的花白头发,那疲软的神色浮白的面容,仿若知了天命,已然耳顺,只有那与赵知周相似的三分眉眼,仍能瞧出年少时分也是皎皎好颜色。
赵尚书似未想到她会这般直接,微噎,之后面红耳赤将檀木书桌拍的啪啪作响,怒道,“说甚?不就是让你多亲近亲近表弟,在怎么说…”
“好不容易人家木木愿意接受你,难道你非得搅得日日家不安宁才作数么,逆女。”
家不安宁?怕是想亲上加亲罢了。
赵知周垂下清冷的眉眼,烟雾缭绕下眸中暗深一片。
一个侍郎之女,倒是影响甚大呵。
然却是一个王家女,败也罢,成也败,皆…将一潭死水搅浑了去,幕后之人真是…好算计。
廊氺季家与秦朢李家。
若成,两家拔刀相向,既败,也微生了嫌隙罢。
且…
不止于此。
尚书为执行之官长,天子宠臣,实权颇重,而那侍郎王盛,从二品,尚书门下左膀右臂。
听闻那王家女死后,王侍郎是一蹶不振,而李致怕是愈加不给赵尚书好脸色看了,若不是那千金万贵的李家阿黎为她所救,真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难怪竟是在能将主意打于她身上了。
她是怎么回的呢?好似是…
“母亲,当初如何让我回府的可曾记得?”
“您病重,子莘可日日侍奉床头,略尽绵薄孝心,然…”女子清越的嗓音略微停顿,她瞧着赵尚书气得发抖的身子淡声道,“要我同你一般,决计不可。”
决计不可?上门——
“小姐,这般晚了你还在看书啊?”
阿傻迷蒙的嗓音让女子指尖立顿,悬于半空中的睫羽微颤片刻,轻掀而起,瞧着阿傻手握成拳,搓着眼皮哈切连天的模样,轻声道,“有甚事么?”
阿傻孩子心性,白日里成天一刻不动便不成,因此夜夜睡得又早又深,还未曾半夜时分突然寻来过。
“小姐,”
只见阿傻昏昏欲睡地靠在木窗栏上,努力眨了几下眼皮,试图保持清醒,小声咕哝着,“不知为何,突然好似梦中见了一红衣野鬼,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阿傻今晚可不可以睡小姐屋里头哇。”
红衣野鬼?
“进来罢。”
索性今日也誊抄不少了。
赵知周轻叹一口气,随后便合上手中书卷,将木桌之上仔收拾整齐,才端起桌边点烛起身往屋内走去。
恰进里室,便已然瞧见阿傻铺好了一地床褥,乖觉的蜷在软塌之上盖好被子陷入周梦。
赵知周无声轻笑,略微无奈般晃晃头,动静越发小了,吹灭手中灯盏,放于一旁,合衣躺入纱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