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五年底,周沄满了二十六岁。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他把柜子里的日记本拿出来,吹吹灰,打算记点什么。他以前是会是不是记一记笔记的,可陆临京走了之后,他日子越发无聊,从来过得平淡,总是琐事。都是到年尾的时候,惊觉又是一年匆匆,才记得拿出来记录一二。
于是他在房间地板上随意趴着,一边回忆,一边咬着笔头写。他有些想看自己以前的照片,就伸长了手去柜子里面翻。
周沄翻到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大标题写的是三年前领导人决定在南兴实行先行优惠政策。也不知道爸妈和周澈他们有没有赶上时候,这要是赶上了,应该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吧?
贫穷使人局促。他希望爸妈往后能比从前好些。
他再在相册里翻,然后往日记本上写:
楼下的阿水今年六月高考,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听说是在南方很厉害的大学,半年了,街头还挂着他拿了状元的红头榜。
阿水带来的小罐糖真好吃,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有些羡慕,不知道大学是个什么样子?阿水会喜欢吗?
时间过得好快,眼看那些小孩子一个个的,真是一下子就长大了。
阿水那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爸,所以太早变成肩膀宽宽,沉稳可靠的大人了。可是阿水也该是在被人保护的年龄啊,新认识阿水的朋友要爱惜他好不好。
周沄写着写着,摸摸身上的黄色裙子。
陆临京回来之后,倒没有冲他发气,依旧默许他去学钢琴,穿罗阎送的裙子。那些裙子确实是好看的,chao新的款式,把周沄衬得白而匀亭,没人不夸。
罗阎还偷偷给他补过裙子上的线头,他是不是还以为周沄什么都不晓得呢,一件白裙子,拿黄线缝的,能看不见吗?
罗阎家里爸爸就是做裁缝的,他要是当年没有去当兵,去做个服装设计师也很好。
他有时候担惊受怕,觉得罗阎估摸着要死在牢狱里了,一局水深,他那位置坐得也晃荡。可是去问陆临京罗阎怎么样了,他又闭口不言。周沄问多了,陆临京就和他急,掐住他的腰直接脱他裙子。
他继续往下写:
罗阎这些年断断续续,总和我见面,一直是在往上爬的,因为没什么背景,今年才坐在一局的一把手。他大大小小也帮了我不少,只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我同他睡觉,也许是太寂寞。
他前段时间才来附中带体育生,还让我去学琴。身份证还没拿走呢,我看过,他原来不叫罗阎,是叫罗雯,文绉绉的文人名字。估计是觉得阎王听起来凶狠,所以改名了吧?
现在天气热,罗阎喜欢吃辣,但是嗓子又不好,说他也不听。含片也不知道买了没……这边秋冬最燥,之前就那么这么忙,嗓子坏了可怎么办?他是要有人管着才听话的人。
可他竟然害过临京,我觉得他这么做不对,又不希望他被临京报复。已经不打仗了,不打仗了为什么还要死人呢?
用我的立场去求临京是强人所难。罗阎害的不是我,只是他对我好,我舍不得。这舍不得和临京是没关系的。
“柔柔。”
陆临京在厨房里喊:“洗手出来吃饭了。”
“哦。”
周沄忍不住再问他:“罗阎怎么样了?都要走了,给我个准话吧。”
陆临京作势要生气,拍拍他的屁股,然后瞥了一眼他餐台上的柜子。
那里面曾经装着罗阎的各种证件。
“罗‘阎’当然死了。”
周沄登时生了闷气。
饭没吃多少,又被陆临京摁在墙上,从后面cao得颠荡。
“为什么不求我呢,”陆临京捏着他的喉头那块不明显的凸起,周沄又在叫了,叫得那块地方的皮rou都在小小地颤抖。“我不知道你不想他死。”
他说:
“得教训了?往后别再说你的事和我没关系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懂了吗?”[br]
周沄把陆临京从外国带回来的植物标本夹进本子里。
那是一棵四叶草,据说能给看到的人带来幸运。
他最后在本子上写: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原谅了临京没有呢,或者也许我没有恨过他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中间发生过很多事情,不好的我都忘记。
在他的床头柜子里看见了一些药丸子,叫什么奥氮平,还是卡马西平?好像是镇定片,我看不懂。他是病了吗?
临京现在脾气是很好了,偶尔看起来要发火,又忍住,然后就撒气,使劲儿抓二花的头。二花都要给他呼噜秃了。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变成这样多辛苦。我从此要多体谅他。
今年的周沄过得很好。
致明年的周沄,明年会比今年更好的。
还有临京,不要偷偷看我的日记,我知道你翻我柜子了!
周姨看陆临京进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