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伙计,不容易吧。”黑人大汉愣了一下,关了水枪,用蒲扇般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胶皮手套上附着的水打湿了哈根的肩膀,但始作俑者却并未注意道,只是一边放下水枪,一边脱下手上厚重的胶皮手套:“他在的地方不好找,我带你去一趟。——马丁(Martin)!”
随着他的呼喊,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精瘦高挑的棕发男孩从店里头跑了出来,回应道:“我在。”
“——我带朋友去找个人,你看着点店。”黑人大汉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不容分说地揽着哈根的肩膀,带着人往门外的小巷走去。
哈根被黑人大汉就这样揽着,像是一只身不由己的人形拐棍。
他走了两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恶狠狠地嘱咐道:“——我警告你,好好看店,要是等我回来,发现你又跟那些混账东西干了什么让我丢脸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将全部的心力都集中在了对抗黑人大汉的体重之上,也就忽略了身后的男孩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拍下他们离去身影的一幕。
哈根一边应付着黑人大汉的自来熟,一边跟伯纳诺发了当前进展和定位信息,与伯纳诺相约在据黑人大汉所说的、距离朴昌珉居住公寓不远处的一家星巴克里见面。
在等待伯纳诺到来的间隙里,哈根已经了解到这位健谈又热心肠的黑人大汉名叫罗伯·戴里克(RobDerek),57岁,之前是消防员,因为在一次行动中意外受伤而不得不离开消防队,现在和马丁一起经营这家修车店——马丁是他十六年前在消防局门口捡到的弃婴,这些年来,他把马丁当成自己的儿子,与马丁相依为命。在罗伯的棍棒教育之下,尽管出身在这个鱼龙混杂的街区,马丁并未染上什么恶习,甚至极为难得地考取了当地有名的私立中学,成为了整个街区里被人指点的异类。
罗伯为了马丁,跟人干了好几架,总算是让那些不学无术的混小子们再也不敢指着马丁的鼻子骂他“娘炮”。在罗伯的眼里,马丁就跟那些怪咖亚洲人一样,是个好学、乖巧、有些呆板的书呆子,直到前些日子,马丁因为跟人一起偷车被逮住了,他这才意识到马丁身上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并对他加强了管束。
“肯定是在学校里被人霸凌了。”罗伯愤愤不平地摸着自己有刺青的那一侧头皮,怒气十足地握紧拳头,砸在合成木制成的台面上,发出“砰”的巨响,“——他是拉美裔,没有母亲,只有个开洗车店的黑人父亲——简直是除了参加拼词比赛的那些亚洲书呆子之外,最好的霸凌对象。”
“唔嗯……”哈根含糊地回应着,第六次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是这样的,罗伯,你是怎么知道车的主人住在这里的?”
“哦哦,对。车——”罗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停顿了半晌,脑子里的那根弦不知怎么的,又转了个弯:“——说到车,我就来气,你知道吗,他居然跟着人去偷有智能锁的车!这年头,机械锁的车都很不好偷了,他才学会开锁几天?居然敢对智能锁下手!要不是我有兄弟在警局,不光他要进监狱,我这修车店也要惹上麻烦——”
第六次失败的哈根:“……”
就在哈根酝酿情绪,试图第七次尝试的时候,伯纳诺开着自己家的车风驰电掣地停在了店外,然后下车,快步走进店里,来到了哈根与罗伯身旁。
伯纳诺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自然地朝罗伯伸出手去:“你好,感谢你的帮助。”
罗伯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嘿,都是兄弟,别客气。”
伯纳诺笑着点头,随口跟罗伯寒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哈根保持着教科书般标准的礼貌性笑容,果断地打断两人的寒暄:“——闲聊的时间还多得是。既然现在人到齐了,我们就赶紧办正事吧。罗伯,能麻烦你指一下房间的位置吗?——指一下就行,带路就不必了。”
“我都说了,那只是一次意外——”朴昌珉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抓着头发,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咆哮着,“我当时都已经接受了社区劳动——况且这TM都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我再也没有过第二次酒后驾车的记录,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注销我的签证?”
对方刚说了两句,朴昌珉又极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正在处理、正在处理——到底要处理多久?处理到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个准信?——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我有事,着急回国。但你每次都只知道说正在处理,万一离开美国,可能会无法返美——我付钱是让你把问题解决掉,不是让你跟我诉苦,你到底搞没搞清楚情况?!”
电话那头的人不依不饶地强调起当前情况的复杂,搅得朴昌珉心情愈发烦躁,恨不得自己的能力可以通过电话信号传递,操控对方的手机,锤爆那不中用的中介的头。
就在他心浮气躁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几声力度适中的敲门声。
朴昌珉眉头一拧,暴躁地朝门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