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睡去,季言仍然嘴里念叨着,爸爸、别走,一类的呓语,棠以齐是第一次见到像这样的季言,半夜他爬了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帮季言盖上被子。季言睡的极不安稳,紧紧地缩成一团,被碰触的时候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棠以齐缓缓释放出一点信息素,小心地帮季言顺着背。
见季言睡熟了一些,棠以齐在房间里踱步,最终还是来到了季言父亲的房间。
这间屋子十分简陋,一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就是全部了,棠以齐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照片,看上去是季言小时候的样子,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前,身后站着的似乎是一位女士,但上半身以上的位置已经被裁减掉了。
桌上就这么一张照片,棠以齐看完后把它摆了回去,床头柜有两层,第一层是抽屉,里面放着好几瓶药,第二层是个小柜子,里面放着好几本厚厚的册子。
棠以齐心里默念着抱歉,一边将它们拿了出来,册子有新有旧,棠以齐翻开最新的那册,第一页便是季言刚刚出的单曲专辑的封面,薄薄的纸质看上去似乎是从画册上剪下来的,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日期、在一旁还摘抄了几句杂志上的评价。
第二页是棠以齐的新专辑宣传海报图片,这一张看上去就像是打印纸了,毫无疑问,还是季言作为主角的那张。
只不过上面只记了日期,没有摘录评价。
棠以齐又翻了其他本子,上面无一例外都是季言从出道到现在全部的专辑资料、得奖消息、甚至还有一些广告宣传的照片、采访内容,它们都按照日期顺序被牢牢地保存在这里,记录着或好或坏的一切细节。
最后只剩下最旧的那本,这本本子比其他的都要小,看上去轻轻一翻都快散架了,翻开来也不再是细致剪裁过的贴图,而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言言今天独自离开了。”
第一页第一句这样写着,又被人在底下划了两笔,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第二页上的日期比前一页晚了一个星期。
“我对不起他,可是,离开我,要比呆在这里好的多。”
紧接着就是第三天,第四天。
“我真是个糟糕的爸爸。”
“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这样颓废的记录了好几天之后,时间又戛然而止,再接下来的记录日期,就是一个月之后了。
“言言给我打来了钱。他还那么小,他应该去上学的,我在做什么,我必须得尽快振作,我要送他重新读书。”
“今天去面试了。”这句话又被划掉。
“不知道言言过得怎么样,他只能用公用电话跟我联系,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好,睡好.......。”
“今天我找到工作了,或许很快我就能接言言回来。”
再后来的几个月又没有了任何记录。
突然有一页没有记录任何日期:“今天警察又来找我了,问了很多问题。可是没关系......是正当防卫,他们不会有别的怀疑的。我做的是对的,我一定要保护言言。”
记录再次出现已经是新一年的日期了:
“终于,终于一切宣判结束了。日子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棠以齐的视线停在了这一页,手上的烟已经完全燃尽,他思索片刻,将它合上了。
他将这些册子都收拾起来,重新放回低矮的柜子里,抬头的时候棠以齐又一次看到了那张摆在床头照片,那个没有面容的女人将手搭在季言的肩膀上,手指上涂着蔻丹的红色。
棠以齐想想,又把那本旧本子翻了出来,找到没有日期的那一页。
“对不起,叔叔,我答应过你的。”他将那一页撕了下来。
棠以齐拿着它到洗手间用打火机点着,用抽水马桶冲走。
“以齐?”
棠以齐被季言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季言正披着衣服站在洗手间门口,他揉着眼睛把灯打开。
“你在做什么?”
还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了,棠以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
“还能干什么,上厕所。”
他走到还在发懵的Omega跟前,才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T恤衫,刚够盖住屁股。
“才刚离开一会儿,小色鬼。”他伸手就能揽住季言的腰,将他贴到自己跟前。
“不做了.....快回去睡觉。”季言嘟嘟囔囔的推开棠以齐。
“是是是。”
棠以齐任由季言拉着自己回到床上。
这天之后,季言看上去状态好了一点,他们订好了返程的日期,离开前又去墓园看望了一次季言父亲。
来看他的日子是个好天,季言带着花摆好酒在墓碑前擦拭了好一会儿。
“爸,我回去了,以后再来看你。”他说。
棠以齐带了一包烟来,他来到墓碑跟前,将烟盒拆开来,抽出一根点上,稳稳地放在了墓碑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