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1
顾温将行李寄存在服务台,又买了一束菊花。
她走进墓园。
冬日的天空,一天下来,颜色并没有多大变化,都是平整的青灰色。墓园很安静,四季常青的松柏默立于侧,守卫着这一方土地。
现在是傍晚了。
放眼望去,沉沉的天空下只有浅灰、白色的墓碑铺满绿地,上面或有或无的刻印诉说着没有人听得到的故事。
她来得晚,周围只有她一个人。
还没有到祭拜的日子,墓园的墓碑前只有一些枯黄的花朵。偶尔被风卷起,又轻轻落下。那都是上一次祭拜留下的。
空气很安静,只有几丝冷风执着地盘旋着。
顾温找到顾含荨的墓碑,看着照片上永远微笑的母亲,觉得喉头一紧。照片已经打着卷泛着黄,可她却没有新的照片更换。
她一言不发,蹲下,又慢慢挪到墓碑一旁,坐下,抱着菊花靠在墓碑旁。
“我累了……”顾温喃喃,“我只是想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她明白没有人会回应她。
“你好狠的心,为什么把我生下来。”顾温又说,“生下来为什么不抚养我,为什么那么早离开,为什么让别人把我变成一样物品。要么是玩物,要么是商品。”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不是您的错。”顾温闭上眼睛,缓缓呼吸。
“妈妈……就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
——————
是做梦吗?
她看到她大学军训的样子,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大家涌入食堂,都是成群结队,只有她一直是一个人。
她待人接物一直做得很好,有分寸又让人觉得亲切。
她的成绩不错,很多人问她问题、找她借笔记。但是她却没有朋友。
没有办法和别人交心、没有办法给别人的感情回应,她只能做一个倾听者。
成为朋友的首要条件是要真诚。
难道她要说自己的过去?说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刨除这些,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了。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乏泛可陈。
久而久之,大家将这归为“顾温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待着”。然后就没有人再会去打扰她,大家都认为她理应当是一个人。
顾温最脆弱的、歇斯底里的那一面,也只曾在高中时不小心漏出了一点被黎淑书发现。
但是上了大学,也不会再有像黎淑书一样单纯善良地对她好的人。
所以她更不能把过去的任何一点露出来。
她也不知道学这个专业能得到什么,就这么学下去了。
很多同学都充满激情,认为作为新闻人,自己即将站在时代的最前端,用笔话当下。有人想揭露黑暗、有人想抒发理想、有人想让社会更好……
可是她呢?她想做什么呢?
她有些茫然。
好像她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什么。
她也想试试,在作为祁家的牺牲品前,试试为自己活着。
去真正地感受这个世界。
“顾温、顾温!”一声声急切地呼唤。
缓缓睁开双眼,对上的是一双含着焦灼的眼睛。
鹰眸、隼目,矜贵的双眼。
她茫然地回忆这双眼睛的样子,锐利的、淬冰的、温和的……这双眼睛的主人总是很好地用这双眼睛展露自己,展露出自己想要对方看到的那一面。他总是用这双眼睛去欺骗。
“季元卿?”顾温开口,觉得喉咙有点刺痛的干。
天色晚了。即便仍是青灰色,也能看到点点星子。
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顾温咳了咳,觉得眼前有点模糊,用手按了按额头,怀中的菊花跌落在一旁。她看着季元卿,明明前不久才在宴会见过一次,却觉得很久未见了。
她没有见过季元卿着急的样子,新奇大过惊讶。
到底哪个才是季元卿真实的样子?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季元卿原先是蹲在地上和顾温平视,现在又站起来。他已经换了一身和宴会上正式西装不同的黑色大衣,身上是放松的闲适,而不是宴会上华贵的气场。
“还能动么。”季元卿伸出手,那一抹焦急的神色消失了,仿佛刚刚那个着急的人并不是他。
“可以。”顾温又咳了咳,缓缓站了起来,即使有些头重脚轻,她也没有拉季元卿的手。
“你怎么……”季元卿开口又顿住,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问下去。因为他并不是顾温的什么人。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季元卿。”顾温突然开口。
“我可以答应你,帮你。”顾温觉得有点眩晕感,她稳了稳神,自顾自地说下去。
“但是,请你不要把我当成物品。我想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