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湛岐鸿知道湛翊樾做了什么,这个孩子太心急,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有多危险。这已经是个法制年代了,杀人是要付出代价,并且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手段。湛岐鸿活到现在,不说没有几个想弄死的两个人,但最后那些人都没死,好好的活着,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但他这个儿子,却没有这种顾忌。他找了一个走投无路的颇有姿色的妇人,然后救了她要被牢里关了一辈子的老实哥哥。这两兄妹对他这个小儿子感激涕零,就差以死相报。但湛翊樾要的是他那个继父的命,又不要这两兄妹的。
他让那女人再嫁给了继父,让她去怂恿继父去赌,赌桌上把家产输的一干二净,被赌场的人打的半死,送进医院。那女人跟进医院服侍了几个月,把人好不容易从医院拉扯回家。他继父这时候已经对这女人言听计从,以为她是他这辈子的救世主,万万想不到,这个枕边人每晚睡在一个枕头上时,在心心念念怎么把自己折腾死。
等他继父自己近况变好了的时候,女人的哥哥登场了。她哥哥原本就是老实人,听说自己的妹婿好赌,就让两人离婚。湛翊樾的继父怎么肯,一家人三天两头闹,住在一栋的人,一开始前脚听了后脚拿了做笑料,后来觉得烦,都懒得听了。
就在懒得听的一段时间内,湛翊樾的继父某一天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摔下来的时候,头已经磕破了一个窟窿。救护车赶紧赶慢地抬了担架过来,湛翊樾继父的血流了满地,听说在急诊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被宣布死期了。
他们那个地方的警察,对这种家庭案子办得最多,街坊前后一问,都知道男人不是好东西,女方家属可能是情绪激动,失手杀人。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找到湛翊樾头上。
这份心狠手辣,心思缜密,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孩子了!
湛岐鸿查明前后的情况,不由暗暗心惊。
他也再次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小儿子。他十六岁的时候,可没有想着去用如此曲折的方法要了一个人命。
湛岐鸿有心去留意湛翊樾平时的生活,发现这个小儿子表现的跟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有区别。学习成绩不高不下,很是不出头。跟同学交往,也是很随意,交往的几个朋友,都是这几个倒贴过去的。其中一个,以前还是死对头来着,不知怎么,就被小儿子给拿下了。
但是你要说他奉公守法吧,他也不是,逃课也是常有的事,被朋友怂恿去酒吧和会所,也从来不怎么拒绝的。
对湛家的人,也秉承着如果你投靠我,我也不介意,你看低我,我也不去刷存在感的无为做派。
而他平时里最上心的事,应该就是对自己这个做爸爸的了。
如果自己在家,绝对会过来陪自己吃早中晚饭,就算自己在书房,也会打发人给他送些汤水什么的。
自己爱喝什么茶,也从管家那边学得青出于蓝,但凡是他陪在自己身边,端茶递水,绝对不假于人手。
就是大女儿,湛玥安也没能心细到这份上。
如果是按照儿女孝顺的行为排名,湛翊樾可以直接碾压他姐姐和哥哥了。
时间轻巧地滑到了八月,湛翊樾放了暑假,百无聊赖的待在家里。湛岐鸿建议他出去逛逛,长长见识,他湛岐鸿养得是儿子,又不是养闺女,还搞足不出户这套。
湛翊樾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正要开口说自己想去北方,湛玥安呜呜地哭着从大门口冲过来,身后是几个探头探脑的仆人们,似乎犹豫要不要跟进来。她双手捂着脸,看得出来哭的很伤心,眼妆都花了,眼线在眼睑下拖长两道长长的黑色痕迹,像蜿蜒的小蛇。
“爸爸,爸爸——”湛玥安一头扎进湛岐鸿的怀抱里,把湛岐鸿吓一跳。
湛翊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站起身,走到大门口把大门关上,隔绝了门外似有似无的探寻目光。
回过头去,湛岐鸿已经搂着自己的闺女坐在沙发上,湛玥安趴在湛岐鸿的肩膀上,哭得不能自已,嘴里不断重复着:“求您给我做主,我不活了我——”她停住了,似乎意识到房间还有一个外人,不由抬起脸,把红肿狼狈的眼睛对准湛翊樾,然后又可怜的看向湛岐鸿,那意思很是浅白。
“爸爸,我有事先回去了。”湛翊樾说完,伸手就要拉开门。
“你先别走,”湛岐鸿很不耐烦自己女儿那点心胸狭小的做派,刚刚还真情实意的担心,此刻也顿时被弄得少了七分,他沉声道:“翊樾是你弟弟,家里的事,他知道也没关系,你说吧。”
湛玥安却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整个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没动一下。她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把湛岐鸿看得眉头一皱。
湛翊樾纵观局势,也知道自己不可久留了,便道:“爸爸,姐姐大概是想跟您单独说说话。等您有空的时候,我再来找您。”
这一次出门,湛岐鸿没有再拦着。他推门出去,走下台阶,迎面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撞到他的肩膀,那人却好像什么也没察觉到,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