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家位于另一座城市的郊区,湛翊樾坐汽车过去,足足在车上待了五个多小时。路上熟悉的城市飞快地消失在视线里,只瞧见倒后镜里薄脆的云彩飘在的天边,云下是暗绿色的大地和一个个黄色的土包。这是一座贫穷的城市,最显着的就是入目的脏灰色,被污染过的空气似乎无时无刻不侵城市的建筑,道路和行走的行人,誓要将它们全染成一个灰暗的色调。
驶过这座生养他的城市,道路两旁渐渐繁华起来。能看见一座座层层叠起的高楼大厦,即使隔得远远的,也能望见它们尖尖的金色的顶。云顶的阳光毫无障碍地照射在上面,似乎一切都闪闪发亮。
湛岐鸿是在湛翊樾到了湛家的第二天早晨才接见他的。湛家家大业大,旁支的族兄早在老爷子逝世后都搬出去住了,诺大的湛家大宅现在只住着湛岐鸿一家子。
湛岐鸿在二十来岁结的婚,婚后育有两子,大女儿湛玥安,二儿子湛裕秀。妻子毛茹涛也在很多年前与他分居两地,只在一些重要的日子会聚在一起,跟两个孩子一起吃吃饭。
湛翊樾下车之后进了湛家铁栅栏围起来的打门,进去后又被一波不认识的佣人领着走了老长一截路。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和花木,在一栋独立的二层欧式小洋房前停了下来。小洋房很有旧式的德国巴洛克风格,外观是用富丽的nai白色和鲜绿色颜料涂抹起来,岩壁雕刻着繁复的镂空山茶花纹,顶部是重重叠叠堆砌起来的不规则线条。
佣人走进去,先把大件行李搁置在客厅一角,接着招呼湛翊樾四处看看。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她长着一张胖圆的脸,嘴角和眼角有着深深的笑纹,说话带着乡音,但不太浓,湛翊樾能听懂。
“这是先生特地吩咐给您的,您且住着,如果觉得不满意,再挑别的合眼的搬过去。这儿是餐厅和客厅,平时先生不在家,大家伙儿不必去主宅那边用餐。不过,我们二少爷和大小姐也是大忙人,您呀还是自个儿吃饭的时候多。小少爷如果想邀请朋友过来玩,尽可以带到这儿来,地方和人手都是足够的。”
湛翊樾猜她说的应该是以后的事,他这般尴尬的身份,想交到一两个能邀请到家中做客的真心朋友,谈何容易。不过,若是顶着湛这个姓,情况大约要好很多。说不定,真有用到客厅的一天。
湛翊樾下榻湛家的第一天,就如牵线木偶一样被人带着,终于晚上洗完澡,他可以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身份骤然的转变,湛翊樾原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但没想到,他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会儿,就安然地睡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只听见窗外有鸟儿清脆的啼叫声。他寻着声音走到伸出去的阳台上,嗅到被草木浸润过的清新空气,耳边是不知名的飞鸟扑闪翅膀和落到枝丫上的声响。低头望下去,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修剪的规整的花园。碧绿的植被里,间或有几个穿着白衣的佣人穿梭其中。
这与他在穆云静身边的生活迥然不同。穆云静早上要Cao持家务,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他住在狭小的隔间里,有时候继父的亲戚过来,就连简陋的隔间都让出来,让他另谋他处睡觉去。他也找不到地方睡觉。一家五口人挤在不到六十平的居民楼里,两个双双迈过七十岁的老人瘫痪在客厅的窄床上,整晚整晚的咳嗽,要不就是粗重的呼吸声,有一搭没一搭,总像是下一秒就要没气了一样。
这样的客厅,湛翊樾是不敢待得,最后只能去楼梯道坐一晚上。楼梯道只有坏掉的声控灯,一到晚上就黑洞洞的,像一张急欲吃人的嘴。水泥地上是经年累月的污垢,擦也擦不干净。湛翊樾就找自己用过的书本垫在屁股下面,抱着膝盖浑浑噩噩度过一夜。
跟以前的生活相比,湛家简直是天堂也不为过。——这是湛翊樾到达湛家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感想。
等他洗漱完毕,被第一天带着他的胖妇人陈姨领去见家主湛岐鸿,还有他正儿八经的兄弟姐妹。
走了很长一段路,湛翊樾才到了吃早餐的地点。一个宽敞的偏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已经端了一些早点,但餐厅空荡荡的,只有湛翊樾一个人早早到了。
陈姨先去了厨房,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回来就见她脸上带笑说:“小少爷,您有什么爱吃的,可以现在吩咐厨房现做。我昨晚看你多夹了几筷子蒸鲈鱼,想来是喜欢南边的菜,就叫他们今天早上先给你上砂锅粥垫垫肚子。”
湛翊樾不过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一样菜,就有人专心记在心里。湛翊樾坐在长桌的下位,他垂下眼睫,说:“我不挑食,谢谢陈姨。”
“不挑食是好事,但是也不妨碍有一两道爱吃的菜呀。”陈姨笑着说,“那我去给你看看厨房什么菜最新鲜,您先等着。先生昨晚半夜一点钟才让司机送回来,大小姐和二少也都是夜猫子,估计您还要再等一刻钟。”
湛翊樾笑了笑,说无事。陈姨去了厨房,餐厅又恢复了空荡荡的环境,湛翊樾想着路上海叔给他说的湛家情况,时间慢慢流逝。
终于在湛翊樾等得差点睡着时,才有一人踩着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