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说,娘现在被女皇派往颍州办事,你姑父这事,娘虽没法入宫亲自问,宫中是女皇的地盘,写信又怕被她给截下来……”
“截下来?截下来不正好么?”殷无邪似笑非笑地问,“母上大人,您到了颍州,就给姑父写封信,假模假样地提起那事,说是发现了什么踪迹,问姑父当年的事真的清理干净了么?当然,别忘了故意留点线索,让女皇截下您的信。毕竟,月寒钧生性多疑,什么都比不上让她自己去查,更令她信服了罢?”
殷宰相嘴角抽了抽:“你这个小兔崽子,真是实力坑你姑父啊……”
“给句话,您到底干不干?”前者眉眼一垂,双唇微抿,做出了轻仇薄恨、万般愁绪的模样。
“行吧行吧,娘真是被你给打败了,就帮你问问吧。”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起身走向门口,“娘是偷摸着回来的,时候不早了,得连夜赶回去了,否则被女皇发现了,就大事不妙了。”
“好,您路上小心。”殷无邪招了招手,唇角嗪着淡笑,目送母上大人狼狈离去。
殷平章,终究还是以自己的方式,给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弟弟和儿子,选谁?
显而易见。
他忽而想起了自己原本的、也是真正的母亲——庄后。
当时他饥寒交迫,为了填饱肚子,就去御膳房吃了皇后的。皇后和公主的早膳自是非比寻常,他到现在尤是记忆犹新:两晚熬煮得醇厚香浓的金玉紫薯粥、一叠油光锃亮炒得嘎嘣脆的花生米、一叠腌制得香喷喷的咸菜、一盘白嫩香滑的盐水鸡……
他吃得狼吞虎咽、争分夺秒。
后来,行径败露,他被几个强壮的太监,押着去了皇后的凤翔宫。
那时,庄后金簪玉珥,红华曼理,含怒倚榻,杏目圆瞪,训话自也是威严天成:“皇儿,你文不成武不就,如今还干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真是让母后好生失望!我庄家有你,皇族有你,谁不觉得脸上无光?!你和你妹妹一母同胞所生,都是母后怀胎十月孕育而出,怎地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不堪造就?”
庄后,真的,殷无邪轻笑起来:你与我的母上大人比,你为人母亲的角色,做得可真失败呵。
到了如今,我仍然,恨着你呐。
你凭什么、凭什么,逼死了我的小哥哥?你凭什么?!!!
二皇女府。
月沾衣和苏清欢的大婚之日,虽在皇宫之内举行,但真正的衣食住行,还是要回月沾衣的府邸的。
“弑妹案”已告一段段落,鲜少有人提起。民众都是健忘的,昔人已逝,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上元节的烟花与灯火,尚且历历在目,时间却已经倏忽而过,翩翩来到了仲夏之日。
仲夏,即午月。午位,中夏之位,斗指正南,后天八卦离卦,万物至此皆盛。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五月节,唯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
意指大麦、小麦等有芒作物已经成熟,正是老百姓忙着收割的时候。另外,晚谷、黍、稷等夏播作物到了播种的时节,晚稻也要及时插秧,因此,芒种也可理解为“忙种”。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就是这个时期老百姓的真实写照。
老百姓忙起来了,而被女皇视为眼中钉、rou中刺的苏清欢也不好过。
月寒钧虽说并没撤掉他的官职,但一条条诏令下达却是在对他形成掣肘;虽说并未叫他写出“前朝余孽”的名单,但却让他将这股势力尽快转手给二皇女,不说全部,但至少暴露在明面上的人,比如说俘虏萧预和张彪,是必须要向后者宣布投诚效忠的。
并附有一纸诏书:尚书与俘虏不得见面,以免牵扯事端;新晋皇夫,更当以身作则,为众楷模,活动范围处上朝之外,不得跨越妻主府宅。
陈婆婆宣读了圣旨后,还带来了配备Jing良的军队,左右领军卫。她们盘踞在府邸周围,统领邓安和两位副将,更是堂而皇之地住在了府内。美其名曰,时局动荡,保护皇女安全。
换而言之,苏清欢不仅被监视了,还被软禁了。
他这个头头被监禁了,剩下的“余孽”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被女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兵折将之下,本就不免有些人心惶惶,若他再不出面部署,可不就被月寒钧一网打尽?
更糟糕的是,张彪成为俘虏,却牵连锦瑟被怀疑,正被女皇立案,交与三法司审核。
你可能不明白其中缘由不是?且听我细细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总说“前朝余孽”,一般人可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但却对它具体代表什么力量没概念,在这里简单解释一下。这群人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月太祖推翻隋朝统治时,隋朝隐藏在暗处侥幸逃脱的人,或明面上被满门抄斩的家族中流落出来的独苗;另一部分,则是来自当时隋朝的铁杆忠臣,她们看出来隋朝大厦将倾,有人性格刚烈选择自尽,但有人却忍辱负重,选择投降暗中蛰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