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萦绕,简涬不大能闻出这是哪几种香料配制而成。京内时兴佩香,上贡于宫廷者更是个中翘楚,赵蕴平日所用皆是她Jing心挑选,常薰于衣上这味松木合香便是其一。
“真的好香,甜甜的。”赵蕴凑近了些,仰起头嗅闻氤氲于室的气息,“就像我最喜欢的梅子干,还带点咸酸味。”
“嗯…似乎是阿蕴,你身上的香气。”简涬只道她今日应还用那松香,初始未曾察觉,而赵蕴在这屋内待得越久,那香便越发厚重。
“我吗?好像是的,闷在房里久了都要闻不出来了,无聊死了。”赵蕴托着下巴道,捡起案几上银盘内颗颗话梅,边吃边诉苦,“过几日还得回宫,更是没得玩了,驸马他不在,连个出门玩的挡箭令牌都没了,哎,也不知简潼他是死是活。”
“居将军今早已于城外发现车辙痕迹,率轻骑二十人追去。阿蕴不必多担心,大哥机警聪慧,落于贼人手中也会先斡旋一番保住性命。”简涬给她剥起薄皮核桃,赵蕴与简潼说要多亲密,却是有目共睹的相见不如不见,不过担忧其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他是挺聪明的……待他回来后,我便会与他和离,省得他整天半死不活的。”
赵蕴隐约能感知,简潼不与她搭话,不止因他身子如此,更是暗恨这桩婚事挡了前途,他满身抱负才学无处施展,此次遭难,不能说光是冲着简家而来,只怕也另有隐情。
那核桃被简涬一捏便碎成几瓣,他努力掩下起伏心chao,镇定道,“阿蕴,此事还得谨慎,除非驸马犯下重罪或是身死,按例律不可和离或二嫁。”
“谁说我要二嫁啦,和离就离了,嫁人那也要挑个合心意的,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着。”赵蕴无所谓道,挑出半粒未压碎的核桃仁,放入简涬掌心,“核桃都有漂亮好吃的,丑陋难吃的,况于人乎。”
“那阿蕴得挑一个,合乎你心意的。”简涬握着自己剥好又被递还的核桃,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赵蕴接着他话自然而然道,“嗯,至少要是和阿涬一样漂亮温柔的。”
这下简涬更如遭晴天霹雳,不吐不快却如鲠在喉,徒留核桃满盘残骸,他指缝里沾满褐黑碎壳,也不收拾,赵蕴还不懂这骤然的静默,拿过帕子要替他掸去。简涬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忙不迭缩回手,那块鸳鸯交颈绣帕便滞在半空。
赵蕴歪头看他,不解地道,“你手里太脏了,不擦擦吗?”
“无妨,我…还有这几份身契要细细看,今日先回去了,改日再给你找几个新话本念。”
简涬逃命似的,卷起桌案上各件文书便溜之大吉,甚至在院门前绊了一跤,崭新缎袍染了半身尘土,赵蕴想上前看他有无大碍,简涬也不理睬,只闷头往前冲,转眼便见不着人影。
“生气了吗?不像啊……”
赵蕴丈二摸不着头脑,手里撵着的梅子rou被汗浸shi,盐霜融开化入肌肤。午后柔风略带寒意,被吹得一激灵,她扔了那块梅干,闷闷不乐地回房去。
简涬的“改日”已不知改到哪日去,宁妃思忧独女伤势,赵蕴伤口结了痂能经受车马颠簸,还未等到简涬给她新淘的志怪传奇,便又乘着四人暖轿回宫去了。
一绕便到殿试放榜,日暖花开,锦绣团簇,赵蕴在天子新赐她的承欢殿内百无聊赖,成日招猫逗狗,赏花喂鱼。前段日子有简涬陪着,如今这偌大宫殿内能出声的,不算她只剩流萤玉桂,直将赵蕴要再养出闲病来。
她实在闲得慌,宁妃三不五时便会去云龙观内烧香拜神,神出鬼没的。赵起偶有遇见,也是刚从勤政殿出来,或是要前去为天子分忧,别的兄弟姐妹与她实非同母所出,毕竟有些隔阂,玩笑打闹不可逾矩,甚是无趣。
这便又往御花园散步了,赵蕴养的猫儿嘤嘤因换了住处,颇有些不自在,这两日也不回承欢殿,关雎宫没猫影,每日盛在那碧玉猫碗里的鱼汤烩羊rou却都吃得Jing光,她就打着找猫的旗帜在宫内瞎逛。
没走两步可让她碰见能解闷的熟人。
赵起玉冠华服,面若敷粉,艳色春光下檀郞姿容,然则这双腿大敞,随意挑了个将栽花泥土墩便坐的仪态,与他醺醺醉态倒更相配。
“二哥?”赵蕴探问道,赵起酒量不好她是知道的,一般也没谁敢灌他的酒,喝成这等昏沉模样实不多见。
“小九?你伤好了吗,瞎跑。”赵起迷迷瞪瞪却还认得人,指着身侧一截土包与她道,“坐坐,二哥好久没见你了。”
赵蕴也不嫌脏,整好下裙便挨着他坐下,又问道,“你怎么喝成这样?要吃解酒汤吗,让流萤给你烧一碗。”
“不打紧,两杯竹叶春,就是上脸罢了。”赵起估计过了个把月,赵蕴那伤也是在蜕皮长rou,便一把揽过她入怀,口齿不清地道,“小混球,你肯定没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