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如穹顶一般,覆盖在那两具尸骨之上。
他们不敢猜测这两具尸骨是谁,但终归是他们不知名的先祖之一。他们后退几步,向着冰层之下的遗骸,跪拜。
朔雪烟消,冰霜云散。姜荔的额头贴在冰层之上,他听到冰层之下仿佛传来一种灵性的共鸣,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千万年来,这里只有不落的长日,或者不明的长夜,竟没有同时经历过,短暂的昼夜。
呼呼的风声,悄悄的冰雪,寂寂的无垠,长长的安眠。
他的眼睛紧盯着厚重的冰层,仿佛想透过那些阻挡,看到穹顶之下究竟有着什么。姜荔忽然睁大了眼睛,再度擦拭了几遍冰层,然后才难以置信地和姒洹说:
“我看到有青草。”
在两具尸骨周围,竟长着茸茸的细草。
那青草很短、很细,几乎埋没在黑土里。若不是用心看,还看不到黑土间,竟藏着仿佛春生之际,初初萌发的一层绒草。姜荔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重新擦拭了冰层,才真的看到,冰穹之下有绿草,而绿草间,姜荔粗粗数了数,竟开了六、七朵小黄花。
“长生草!”姜荔激动地和姒洹说。
姜荔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冰层,冰层却纹丝不动,连丝儿痕迹都没有留下。他抽出窈冥昼晦剑,剑尖在冰层上狠狠地刺下去,却只留下了一点儿白屑。碎末比指甲盖都不如。姜荔试了几次,手脚并用,想狠狠地砸开那比石头还坚硬的坚冰,找出里面救命的仙草,却总是徒劳无功。
“怎么这么硬!”姜荔不放弃继续试。他现在,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见到了救命的水壶的人,但那水壶却和他隔着一道玻璃做的门,怎么都砸不开。姜荔尝试了上百种方法去撬开那些冰层。他从神碑底下去挖,用剑尖一下一下地砸,对着一点一直研磨,但还是只挖出了一个小小的浅坑。离着上百丈深的冰层下面,就好像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挖啊!”姜荔叫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他的指尖上破开了无数个口,指甲崩裂,和冰霜冻结在一起。他的整个身体都跪得冰凉了,血ye麻木不行,唯有他还像一个不休止的机器一般,一直凿着这深厚的冰雪。他的手臂已经脱力了,手指也失去了知觉,然而生的希望就在下面,他却怎么都触不到!
姒洹握住了姜荔的手臂,一股温热的力量注入他的体内,灵力如流水一般,补充着姜荔枯竭的经脉,也重新带给了他力量。姜荔才得以又挖了一会儿。他整个人疲惫不堪,已经走到极致,寒冷和病痛随时夺去他的生命,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他的身体。而他看到了点点莹光。
好像落到地上的雪,又重新回到了天上。姜荔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是裂口的手抓住姒洹,却发现对方也这样抓着他。
“你……”姜荔说。
点点莹光,自姒洹的身上飞出。他的身体,笼罩在一层微光里,整个人,都好像一尊淡化的雕像。冰霜顺着他的发尾和指尖往上蔓延,覆盖了他的身体,而他的脸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你这是怎么了……”姜荔说,姒洹也静静地看着他,鲜红色的瞳孔,也变淡了。
“你在做什么……快停下!”姜荔说。他的手仍被姒洹死死抓着,Jing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进他的身体来,他感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充沛、体力也逐渐恢复,姒洹却rou眼可见地失去了血色、失去了生气,逐渐变成了一尊玉质的雕像。“停下!姒洹!”姜荔大叫道。
“单靠你一人,是无法支撑下去的。”姒洹说。
“你想做什么!姒洹!”姜荔惊慌地说,“我不要你的力量!也不要你的成全!”
“找到长生草……姜荔。”姒洹的声音也渐渐变淡了,仿佛从远处传来,“活下去。”
“活个屁!”姜荔想把姒洹的手挣开,却发现如铁钳一般,他不由得大叫起来:“姒洹!你他妈给我松开!”
“你不是想知道神碑上说了什么吗?”
“你不是一直纠结于自身的斩尾吗?”
“我什么都不想!你他妈给我放开!”
姒洹说:“我告诉你,我在神碑上看见了什么。”
他的手指缓缓向了积雪的残碑,眼睛却仿佛穿透了渺远的星云,温柔地看着荔。千万年的历史长河,自他身后横跨而过,他却以自身为节点,截取了一小段河水:“神碑上说——”
姜荔本能地不愿姒洹说出来,他扑上去捂住姒洹的嘴,却被姒洹挡住,一切已经无法阻止了。姒洹温柔隐忍地看着荔,话音自他口中飘出。
“自此处往前三千八百年——”
“那时神人遍地。纯血的数量比现在八族之和还要多。任何一个姒族人,都可以轻易举起比这小山还大的石头。”
“在其后的两千年,我们杀光了极北之地五级以上的异兽。如今兽族之中,再没有一个个体,可以活到三百岁以上。”
“神的力量在衰弱,无尾之人逐渐增多,女娲已经陷入五百年的沉睡,再也没有回应过子民的一次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