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为了长生草,就一定要以命换命?
姜荔把姒沅的身子包了起来,背在身上,离开了那个危险的祖居之所。
姜荔背着姒沅的尸体,脚下磕磕绊绊,却从未想放下。姒洹也未劝他放下,他也同样难以接受弟弟的离去,更何况,是把他独自留在这么一个荒芜寂寞的地方。姜荔还是不相信姒沅就会这样死了,他总觉得,他还会在某个时候醒来,卷土重来,又变成以前那般冷血残酷的模样,折磨他,囚禁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一堆无用的废物。
那座仙山只是一个被先祖们遗弃了的聚居之所,因为太过危险而不再使用。他们根本找错了方向,那里不会有长生草的存在。但也因为这次尝试,他们付出了一条人命的代价。
也许并不止是一条人命。
姜荔和姒洹离开了那座危险的仙山,离开了那些漂浮的碎片和喷射的火焰。直到离得够远了,脚下重新出现冰雪的痕迹,气温变低,姜荔才忽然脚下一软,跌到了地上。
“荔!”姒洹扶住他。
走了那么远,撑了那么久,姜荔一直凭借顽强的意志支撑自己,他也快坚持不住了。他体质本来就受损,在寒冷的侵袭下,瑟瑟发抖,即使紧咬住牙关,也遏制不住牙齿的碰撞。“荔,荔,还有我在……”姒洹抱住蜷缩着一团的姜荔,握着他结成冰霜的手指,以自己仅余的温暖,抚慰他的心伤。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长生草。”姜荔的牙齿格格作响,“或许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救人于死生,有的只是公平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荔……”
姒洹给姜荔的身体输入灵力。但其实,他体内的力量也早就所剩无几。此前为了将滢的内丹化入姜荔体内,他已经耗了一半的力量;而在海岸上救了姒泷,在仙山旁又救了姒沅,几次三番,已将他体内积存的灵力消耗一空。别人以为他永远从容淡定,胜券在握,却不知他也会虚弱,也会颓唐。
姜荔的寒颤渐渐平静下来,姒洹才停止了输送灵力,而他的手臂已经不稳,一直在发抖。他默默把手臂藏到了身后。姜荔看着地面说:“只有两个人了。”
“嗯。我知道。”
他们出来时,是六个人,现在,却只剩两个了。
“你所珍视的人,都死了。”
“嗯。我知道。”
姜荔忽地一笑,眼神狠戾:“哈,都是罪有应得!”
这次隔了比较久的时间,姒洹才说:“嗯,我知道。”
姜荔回过头来看,眼中一片迷茫:“你后悔了吗?”
姒洹反问:“你呢?”
“我从不后悔。”
“我们也一样。”
“战士的荣耀,从不是死在家中,而是死在战场,或者死在爱人的床上。”
他们坐在一大块冰壳的边缘。外面,是裸露的石地,里面,却是逐渐增厚的冰层和积雪。四野茫茫,洁白无瑕,唯有远处冰雪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耸的石碑。通天入云,直上长天。那石碑四方状,样式古朴,唯有最上一层,仿佛被闪电劈过一般,断了半截,只留下下面部分,是道残碑。
再见到始祖遗迹,他们心中的激动已经少了几分,而是更多的是谨慎,不敢踏错一步。但无论前方多么危险,他们还是要继续前进,因为已经赌上了太多。而正如姒洹所说,战士从不恐惧死亡,而是恐惧惧怕本身!
“走吧。”姒洹说。他站了起来,向姜荔伸出手。
“走。”姜荔就着姒洹的手,站了起来。
他们慢慢地走近,脚下是坚硬如铁的冰壳,不知道冻结了几万年,每一步,都踏进深深的雪窝中去。时不时有极点的狂风卷着碎雪,打到他们身上。狂风一刮过来,就带走大部分温度,就让人的身体凉了一半。他们所做的任何保暖措施都不管用了,世界的温度在这里降到了最低点。姒洹护在姜荔外侧,他身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但他一直扶着姜荔的手臂,往他身体里注入灵力,保住他的体温。他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神碑脚下,身后落了两串足印,而又迅速被风雪扫平。冷色的日轮低低悬挂在在天侧,从未上升。
不敢与创世之神争锋。
在神碑面前,他们抬起头来,直望到脖子发酸,才望见云霄中积雪的顶端。他们不由自主地跪下,脖颈低垂,五体投地,膜拜创世之神的遗迹。它伫立于坚冰之中,直插云霄之上,坚冰之下,厚达几许,不可得知;苍天之上,方圆几何,不可猜测。而神碑表面已经被岁月侵蚀,四处剥落,不甚平整。姜荔看了许久,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字,一道花纹。
“竟是个无字之碑。”姜荔说。
他看向神碑的根部,深埋于坚冰之中,不知底下还有着什么。而那雪之Jing粹不知积攒了多少岁月,可能有千百丈深。他拂去坚冰表面的积雪,见冰层透彻、深蓝,足如一块蓝色玉石,但坚不可摧。
姜荔看向姒洹,却发现他的表情完全不同。他一直跪在神碑脚下,一动不动,眼睛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