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是什么?
欲望之于陆维倾就是洪水猛兽。
陆维倾初二那年,悄悄地和他妈去北京看病,那是他第一回对着陌生人脱下裤子,像个青蛙躺在门诊室,帘子外面是门诊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掀开那扇帘子。
给他做B超的那位女医生,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医疗器皿试图插入他畸形的器官。
“把腿分开点。”
他怎么都无法张开腿。
“把腿分开啊,你这样怎么检查呢。”
僵持了很久,一直到外面传来下一位来体检的病患声音,妇人探个头,隔着帘子喊,“好了没啊,都在排队呢。”
他惊恐地双肩颤抖,生怕对方闯入,而女医生头都没抬,说了一句,“快好了,别催。”
就是在这样的担心害怕下,他无力地分开双腿,医生毫不温柔地插入探头,冰凉的探头只不过是套了一层一次性安全套,连润滑油都是自带的那种,插到五公分左右的长度停了下来,这样的长度让陆维倾痛苦得无法睁眼。
这个检查很快,但他从台子上下来的时候,背脊全部是汗,煎熬地让他喘不过气。医生在病历本上迅速写下几行字,交给他。当然,更可怕的是他拿着病历本穿过在外等候体检的人群,他仿佛听到有人讨论说,“为什么会有男人在妇产科……”
也许没有这种讨论,只是幻觉。
检查的结果显示他的双性器官都在良好地发育中,他挂号的专家门诊是学术界的权威,年长的医生头发花白,保持着不紧不慢地语调,他的眼神和B超间的女医生一模一样,冷静梳理,温度很淡语言简洁,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一个不多见的病例。
“你是双性人。”第一次,陆维倾被告知了这样的身份,以前他只是以为自己身体很奇怪,但他肯定是个男人,现在不是了,医学上有更加专业的分类,他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是双性人。
“当然,这是可以治疗的……”
后面的话,他的妈妈比他听得仔细,他停在双性人这三个字的巨大冲击里,久久挥之不去。
这个名词从他听到的那一刻,就像一滴墨晕染了一片湖,他再也无法轻松地面对任何事情,无论湖面是否风平浪静,他都会深想湖下藏着什么。人际交往也是一样,他永远保持着无法放松的警惕,不管那些人是否礼貌温和,他都会在想他们在知晓真相的下一秒是否还能保持善意。
学校里没有上过任何一堂生理健康课,甚至连教材都没有发过,青春期的同学们对性的启蒙来源于私下传递的yIn秽杂志和那些街边粗俗的只言片语。十四五岁的少年们,身体正在发育,个子抽高,荷尔蒙激增,满脑子都是对做爱的想象。他们经常挂在嘴边,对话或者口癖会夹杂很多生殖器官,譬如“你说个鸡巴啊欠Cao吗”“吊毛长全了吗”“Cao逼都没Cao啊装什么啊”,这些句子大部分都是男生群体里毫无没意义的废话,人人都会说,可陆维倾游离在同龄人之外,很难加入他们。他不是故意不合群,只是心里有鬼,无法自如开口。
然而讳莫如深并不能改变任何,他的身体会自然地在运动后勃起,内裤会在胡思乱想的夜梦后chaoshi一片,他恐惧初chao的到来,更恐惧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
在深夜洗澡时,当水流冲洗他的女性器官,都会让他忍不住想要触摸,每每他控制不住那种滋味,便会想到小巷子地摊上的yIn秽读物,被人轻浮地挑三拣四着,那些不堪的杂志封面,赤裸的女人们摆出风sao诱惑的姿势,用手遮住三角区茂密的森林,赫然醒目的标题放大暧昧的字眼“chao吹”“高chao迭起”“十八厘米”“欲仙欲死”……
然后他会立刻克制住更深入的想法,将温度调成冷水,冲淡自己的欲望。
这么多年,他一直如此,直到几年前,随着那个人的过世,他终于心平气和地接受命运带来的一切苦难,只因为方剑对他说未来很长,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他不知道怎么过,方剑说那就从接受自己的身体开始。
所以,他和身体和解了,准确地说,是认输了。
解开心结的那天是除夕,他想起老一辈的人们总喜欢强调虚岁,这么算来,过了年,他一脚就从三十迈到三十二了。
外面的鞭炮此起彼伏,他在卧室的试衣镜前一股脑地脱光了全身的衣服,尽管屋内开了暖空调,仍摆脱不掉四肢冰凉的寒意。
他鼓起勇气审视着镜子里的人,此前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这具厌弃多年的躯壳,卧室的昏黄灯光下,他用客观的、尽可能不带情绪的视角看赤身裸体的自己。
好像……还好。
他看到自己的身材,没有多余的赘rou,哪怕没有规律健身,也有浅浅的腹肌。他看到自己的皮肤,细腻光滑,虽有细纹,但也是成熟的魅力。当然,他也看到自己不齿的双性器官。
躺在床上的陆维倾分开双腿,颤抖着在镜子前打开了身体。两套性器官紧凑地汇聚在一切,并不丑陋,甚至有种别样的和谐美。在自我注视的目光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