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倾胡说八道的能力并不强,大部分时候他只会使用颜值攻击这一招,在蛊惑人心的微笑下,随便说些什么很容易绕得人晕头转向。但这招,对付方剑一点用都没有。
他哪怕笑得跟春日阳光般灿烂,男人也只会回他一个傻笑,然后一阵见血地找到他的发言漏洞。
不愧是辩论队出来的心理医生,陆维倾多少次暗想,这家伙要是自己的客户,恐怕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话不能这么说,你占我便宜还少了?”方剑立马反驳,“预约一小时,问诊大半天。”
“那是你免费赠送。”陆维倾高声强调,“理发店都知道老客户特惠,我这种十多年的老主顾,买一赠一非常合理好吧。”
“你有空想合不合理,为什么不想想十多年了,怎么还没从我诊所走出去。”
“快了快了,那谁不是考上了吗。”
这段对话发生在几个月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的陆维倾正因为自己的“透明儿子”忽如其来的叛逆期而头疼不已,他不理解陆旭秋为何频繁在他面前强刷存在感,本就不太稳定的情绪被影响得起起伏伏,于是去了方剑的诊所做心灵解压,男人一听了他的阐述,一本正经地从马斯洛需求一路说到了人本主义,归根究底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我也不是系铃人啊。”陆维倾皱着眉头,完全不赞同这种说法,在他的逻辑里,始作俑者绝不是他,追本溯源下去,自己是陆旭秋的恩人还差不多,没把他堕死腹中已经天大的仁慈了。
“你不能把诞生当成一种恩赐,这种态度换成哪个小朋友都受不了。”
“拜托,他也不是小朋友了,都高中生了还来这套?”
“高中生是恰恰是心智最不稳定的,既不像小学生那么好Cao控,也不像初中是那样天马行空,高中生就是那种有了一定思想,看似具备理智和判断力却最容易误入歧途的时期,你得多包容些。”方剑竭力劝说他用怀柔政策来处理父子关系,“而且小秋一直也没给你添什么麻烦,他这次拿了全国金奖保送去了B大,和你相处也不剩几个月了,好好珍惜最后的时光,没那么困难。”
方剑的意思无非是“好聚好散”,可道理他都懂,就是行动无力。何况陆维倾固执得要命,他的心里,他们从没有“好”聚过,所以更不存在什么“好”不“好”散的,自己每天工作板着一张假笑的社交脸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对这家伙亲切友好,凭什么啊,生活有哪刻对他和颜悦色了吗?
因为过于顽固的想法和始终强硬冷漠的态度,好像真的把陆旭秋逼到了极端,以至于就连陆维倾自己反思过,如果当时态度软那么一点点,是否就不会遭遇这些……
算了,这个问题一点意思也没有,真重来一遍,与其用温和的态度,倒不如从源头——就算当年只有10%的手术成功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家伙直接弄死。
陆维倾为自己的贪生怕死吃了很多次亏,他想这应该是最大的一次。否则他既不用遭受那些恶心的事情,也不必坐在这里绞尽脑汁面对方剑的拷问。
“好家伙,你别告诉你消失三个多月是去减肥了。瞧你这身,瘦了十多斤吧。”语气看似调侃,实则目光锐利得像只老鹰,方剑从一进门就盯着陆维倾假意忙碌的身影,同一款衬衫,几个月前还是笔挺服贴的,现在已然有些宽大了,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这些日子怎么折腾的?”
“你这人语气怎么回事啊。”陆维倾装模作样地在岛台那边泡手冲咖啡,磨磨唧唧半天,“你这上门不像是叙旧,感觉是来抓捕犯人的,怎么着,你转行做警察啦?”
面对陆维倾避而不答,方剑有的是办法,径直走到他身旁,直接按住他冲了半天都没满三分之一的杯子,“是吗?既然来抓你,就不必给警察倒咖啡了。我呢,进门前好奇你减肥瘦身的秘诀,进门后——”
男人顿住,眼睛扫视了一圈屋子,“进门后,我想知道你对家居装修的看法。”
靠!陆维倾心里骂了句脏话,他意识到自己在男人面前,从里到外都像一个漏气的皮球,到处都是窟窿。
把咖啡杯往前一推,他硬着头皮回答,“我瘦是因为最近业务太忙,你知道我这身材少吃点就瘦了。至于家装什么的,想换就换,我有钱还不行?”
“换掉你从意大利买来的沙发?”方剑笑了,戴着眼镜的表情下面写着嘲弄,显然是对谎言的嗤之以鼻,“谁当初给我介绍这沙发是你有生以来坐过最舒服的,恨不得老死的时候直接躺沙发上被送进棺材。这话谁说的?“
……所以说不能和心理医生做朋友。陆维倾捏紧手心。
“当然,说不定现在这个更适合你。”方剑走到沙发旁边,极其自然的翻开侧面的标签,“斯德哥尔摩,宜家人造革。从二十万换成了两万的沙发,是贵公司破产重组了?”
陆维倾可真是太久没“享受”过方剑刑侦式的追问了,这种待遇只有十多年前的他才配“享受”的,那时候他一身的秘密,被挖了个底朝天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