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的这个人和从前一样轻,终是和那个他午夜梦回时总也抓不住的身影重合。
容珩这才发现怀里的人的身量比从前要高出了许多,漂亮的面容也褪去了稚气。
驿馆的床不高,四周垂坠着层层叠叠的深色幔帐。容珩刚想把人放到床上,臂弯里的人就不安地扭动了一下,顺势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了容珩的脖子。
他像做了什么噩梦一样,胡乱地摇着头,因为和容珩凑得极近,微凉的嘴唇在动作中擦过容珩的脖子。
容珩抱着冉烨的手一僵,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里突然闪过从前冉烨醉酒时轻吻他的样子。时至今日,他似乎还记得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冉烨轻缓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侧颈,向电流一样通过每一根血管传遍他的全身。屋外呼啸的寒风好像停住了,只剩下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响在耳侧,震耳欲聋。
【容珩好感度上升至40,恨意值10】
【迟昀:他走的时候好感才20啊!亲个脖子好感上升的这么快??那我现在脱裤子!】
【12138:神经病啊!!人家好感就涨了5好吗!还有15是之前他打仗的时候你那个护心镜救了他一命!】
【迟昀:哦。】
难得看见这个浑身带着尖刺的人卸下利爪后柔柔软软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许久不见,现如今冉烨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是个跋扈性子。
容珩似是无奈,叹了口气,然后紧紧环住了冉烨坐到了床边。冉烨柔软的黑发松松垮垮地被玉簪挽在一起,铺散在容珩黑色的衣袍上,容珩伸出手,想要把冉烨从噩梦中拉出来似的,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少年的背脊,柔软的黑发在白皙的指缝间流连,黑的白的纠缠在一处。?
他不知道冉烨梦见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纵马跑到离皇城几百里外的这里。容珩静静看着冉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冉烨背脊上轻抚,他突然想到战死的冉深谋,手上的轻抚动作就更轻了。
冉烨紧紧抱着他的动作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自己就是冉烨想要牢牢抓住的、仅剩的温暖。
【容珩好感度上升至45,恨意值10】
等冉烨的手慢慢放松了力道,容珩才起身,“我去请郎中。”
躺在床上的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拉住容珩的手,声音虚浮:“皮外伤罢了,我爹呢?”
?
容珩一愣,半晌才转身僵硬道:“我先去请郎中。”
]
他表情有些冷淡,曾经有些怯生生的眉眼如今已经完全长开了——身量颀长,薄唇高鼻。冉烨已经没办法再从他深邃漂亮的脸上找到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少年的影子了,只有眉目间的清冷还有迹可循,像暮冬初春里的浮冰似的,凉薄进了骨血里。
冉烨攥着他手臂的手更加用力了,用力到整个人都开始微微有些发抖,“我爹呢?”
他一字一顿地咬牙又问了一遍。
容珩屈下身平视他,另一只手覆上冉烨紧攥着他胳膊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日夜兼程赶来这里,是为了找国公爷?”
?
“不然还是来找你吗?”冉烨眼角泛红,“既然你在这,那我爹呢?!”
“匈奴大败,我提前启程回广陵述职。”容珩答非所问。
“我他娘问你我爹呢?!”冉烨吼道,他声音嘶哑,额上也冒出了细汗。
容珩和冉深谋打得匈奴节节败退,擒了匈奴的头领,匈奴人也大都是有情有义的汉子,那日夜里打着“替头领报仇”的大旗就偷袭了容珩和冉深谋。容珩其实是不愿意去回忆的,他们不敌匈奴人夜半放火偷袭,他也被几支箭羽射到重伤,冉深谋硬生生撑着战旗把他护在身下,替他当了人rou靶子,临死前还同他说替他照顾好冉烨。
其实冉深谋心里清楚,他即使这次不死,皇帝也会找机会趁乱杀了他——不如救容珩一命,好歹未来顾及着救命之恩也能多照拂冉烨几分,不把他扯进夺嫡之争里。
但容珩没想过冉深谋心里的弯弯绕绕,回忆起自己重伤动不了的时候冉深谋把他护在身下,眼睛也有些发红。他欠了冉深谋一条命,也又欠了冉烨一回,他不愿意亲口把冉深谋的死讯告诉冉烨,但看着冉烨青筋起伏的额角和通红的双眼,还是冷声道:“冉公子追到这里,心里应当也清楚吧,抱歉。”?
抱歉不能给你想要的答案。]
听见容珩这句话,冉烨突然卸了力,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床头,泪水终是从那双通红的眼里滑落,“我前几天,总是日日梦见我爹撑着战旗跪在尸山血海里,他就垂着头跪在那,没有看过我一眼。”
容珩没有说话,他听冉烨继续道:“我每天从梦里惊醒,想问我爹的消息,问到的只有捷报。”
冉烨极力压抑着哭声,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地,“我总觉得不安,好像我再不去找他,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可是现在还是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