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环境恶劣,迎面的寒风像带着刺的荆条一遍遍刮在皮肤上,冉烨裹紧了身上的衣物却无济于事。
他麻木地走在这片尸横遍野的土地上,脚下的地面被血染红,其上密密麻麻地躺着还未瞑目的战马和军士。铁灰色的天空压在他头顶,竟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耳边没有人声,只有寒风的悲鸣。
焦黑的箭羽凌乱地插在城墙砖块间的缝隙里,土地上,还有倒在地上的将士们身上,那堵城墙被熏得焦黑,嘶鸣的北风里还带着呛人的烟味,熏得冉烨不停地咳嗽。
异样的平静和死寂让冉烨心里一阵惊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向前走,只是越走近城墙,越心慌。
城墙前跪着一名军士,在一众躺着的死人堆里显眼极了。他垂着头,手死死地握着的战旗深插进土地,身上铜色的铠甲上插着十几支箭。不知道花了多久,冉烨终于走到他身边,他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摸上那军士的下巴,抬起他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爹!!!”
“公子,公子?”守夜的侍女听见房里凄厉的喊声,进屋摇了摇冉烨的肩膀。
最近公子好像总是梦魇。
“爹爹”冉烨猛地抓住她的手,抬头望向她的眼眸里盛着锥心的哀伤,他抓着她的手像是抓着唯一的救赎,“可有我爹的消息......”
侍女被冉烨悲恸的眼神看得呼吸一滞,冉烨没有听见想听的回答,又拔高声调问道,他嗓音沙哑,竟像是把话吼出来的,“我问你可有我爹的消息?!”
“公子被魇住了,昨日才传了捷报说国公爷又破了匈奴一城呢。”
瘟疫就像软而无形的水一样,不管再怎么隔离,还是从各宫的门缝里溢了出去,在皇城里肆虐,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冉烨那天从容瑜宫里回来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发热,虽然御医确认了不是瘟疫,但皇帝还是下令封锁了国公府,一个是为了防止冉烨出门把病气过给别人,另一个是防止除了郎中以外的人出入国公府,把瘟疫过给冉烨。
他掰着手指数了数日子,到现在已经有近一年没有见过容瑜了。虽然不记得那天喝醉了同容瑜做了什么,但冉烨总隐隐直觉那天他和容瑜发生了些事情,因为后来容瑜看他的眼神都比平日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想去深想,也不敢去深想。
而冉深谋也已经离开广陵两年有余了。
冉烨又翻了个身,大约是病中多思,他突然想起了容珩。
容珩现在应当有十六岁了,应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吧?
听闻容珩在战中屡立奇功,打得匈奴节节败退,如今百姓说起九皇子的时候总是伴着赞扬和钦佩,和几年前那个任人欺负的九殿下早就不一样了。
他从枕下拿起那枚被粘好的玉佩,从窗外透进来的光模糊了玉佩的边缘,冉烨突然心里有些气闷——这人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他时常想着等容珩回来的时候,扯着容珩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可是他和容珩又是什么关系?
容珩应该是些讨厌他这个纨绔的吧。
“咔。”窗檐处传来微弱的声音。
眼下已经是暮冬时分,冉烨起身披上大氅,开窗间飞进来一只信鸽。
那只信鸽瘦瘦的,身上的羽毛泛着灰黑色,想来是跋涉了许久。
“匈奴已有退意,不日便能凯旋,勿念。”
这场僵持了近两年的战役终是要拉下帷幕了,冉烨看着信纸上苍劲的字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分明应该开心的,却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心慌。
前些时日的梦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恸太真实,冉烨突然踢开门道:“备马!”
“公子这是做什么?”屋外的小厮拦到冉烨身前,“您风寒未愈,陛下还差人守着呢,您现在备马是要去哪儿啊。”
“老子叫你备马!”冉烨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跋扈性子,只是缠绵病榻近一年才收敛了些,他眼眸发红,抬脚把那小厮狠狠地踹倒在地,“天王老子守着这个门都他娘没用!”
他见那小厮趴跪在地上发抖,怒得甩了甩袖子抬步往马厩走去。
冉烨并无错处,原也是因为怕冉烨过了病气才把他关在府里,眼下他策马出了广陵城门三十里路也没人跟上他,城外荒凉,暮冬带着萧瑟气息的风“呼呼”地朝他刮着,刺得他脸颊生疼。
西北广陵相隔千里,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也要三四天才能够抵达朝堂,冉烨疯了似的纵马狂奔,好像想在一天内从皇城飞到西北去一般。
天光从明亮变得灰暗,又从黯淡变得光亮,周身的景物飞速倒退着,冉烨还带着病,终是在第二天下午昏了过去。
官道上都是行色匆匆的赶路人,见他从飞奔的马屁上跌落下来,行色匆匆的人们纷纷停下了脚步,有些胆小的妇女甚至惊叫起来。
半晌,终于有人想起要上前去扶起冉烨。
从马上跌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