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刻继魂不守舍地被谢逢领回王府、不明就里地被温澜领到书房后,又不知所措地被白殊领到了街上。
眼看白殊真的要带他走进一家成衣铺子,段刻实在忍不了了,拉住白殊吞吞吐吐道:“白白统卫!”
白殊:“干什么?”
“我、我们这样进去不好吧?里面都是闺阁女子,贸然进店不会冒犯到她们吗?”段刻语无lun次,“而且我们到底为、为什么要出来买衣服?”
“我不买,给你买。”
白殊却只冷冷地撂下一句,径直踏入了店中。段刻无可奈何,只能红着脸低头跟上。
成衣铺里,确实全是来挑选采购的妇女婆子。她们见两个两个男人进来,先是埋怨惊叫了一番以袖掩面,然后发现这二人皆是仪表出众,又忍不住围上前打听郡望家世。
“这位爷家住何方哪?”
“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
“两位可曾婚配?”
段刻曾经在南疆深陷百人重围,却一人一枪冲杀而出。现在面对一帮热情洋溢的媒人,倒把他吓成了面色苍白的鹌鹑。
段刻结巴道:“不不不不知道!”
白殊面无表情地说:“我喜欢男人。”
婆子们安静了一瞬后,脸色Jing彩地散开了。
段刻长舒一口气,心中默默感激白殊舍己为人。结果下一刻白殊就让店主拿来了所有男衣款样的图册,在他面前摊开。
白殊:“选。”
段刻:“啊?!”
整整半个时辰后,段刻已觉得眼前发黑,看什么衣服都是奇形怪状的了。他一直衣着简单,通常是从头到脚的纯色衣物,连花纹都没有,没想到今天要遭遇这种折磨。
白殊自己也不懂,但他硬是按着段刻,足足挑够了十套京中少爷们流行的装束后,才结了帐准许离开。
段刻和他一人提着无数个Jing美布袋,在满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中回到了承明宫。此时天已快亮了,哪怕段刻习武、常有夜袭,也难免困倦起来。
他感觉这一夜就像是一场梦,以前只是点头之交的王爷、丞相、统卫,忽然就带着他做这做那。而他最想见到的谢秋,却一直神神秘秘的,没有出现。
两人走到承明宫廊下,段刻正要走进正殿,就被白殊拉到了偏殿里。白殊从新衣服中取出一套,肃声说:“换上再出来,我在正殿等你。”
段刻:“哦”
常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段刻虽然是下令的人,但天生待人接物都极温顺,这些小事就算莫名其妙,他也不懂拒绝,愣愣地换好了新衣服。而则偏殿中放置了一面等身铜镜,明明前几个时辰来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却出现了。
段刻不经意间看到了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怔住了。
镜子里的少年仿佛一杆修竹,笔直挺秀,在大殿中拔节生长。他换的是一身榴红新衣,露出雪白的交领和袖口,胸前绣着黑色的麒麟。衣摆及膝,隐隐露出白色长裤,扎进同色榴红的包膝长靴中。整个人干净利落,却因明亮的色彩衬得意气风发,好似发硎的利刃,透出少年锋芒。
段刻此前从没留意,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五官本来英秀,这两年愈发长开,已渐渐显出明俊。
段刻感觉意识到了什么,却没有捉住。他匆匆地去到正殿,发现整座大殿的烛火竟然都熄灭了,黑暗中一片寂静。
这时一星摇曳的烛光,在他身后亮起。
段刻听见了脚步声,下意识地回头。也就是这一刻,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双眼上,有人轻轻地说:“嘘——”
段刻立即握住了这只手的手腕。他不敢用力,声音也有些发颤,良久后才终于开口:
“哥哥。你回来了。”
谢秋在黑暗中抿嘴笑了一下,似乎有几分得意。这时他慢慢松开了手,将段刻的视野一分一分还给他,同时真挚又轻声地说:
“祝朕的倾远将军,十七岁生辰快乐。”
一句话直冲段刻肺腑,整整一夜、或者说此前良久的心酸和悒郁都冲上心头,段刻在自己眼角落泪的前一刻一把拥住谢秋,不想再让哥哥看见自己哭的模样。
四周的黑暗里,无数小型机关齐齐启动。不知道谢秋布置了多久,将四周墙壁全部改装。天花板的边缘同时溢出油脂,被点起火焰后,仿佛万千流星从空中一起下落,缓缓地汇入地面沟槽中。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寒冷一扫而空。谢秋知道抱着自己的家伙又在哭了,一边因为困倦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边拍着他的背,仔仔细细地解释起来:
“之前冷落你,其实是因为开始布置这些东西啦,不想让你发现嘛。”
“今天骗你下棋也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跑去花架藏着的呀,就可以进行收尾啦。”
“油脂是楚游特制的,至于其他人,大概是想你自信一点吧。谁叫你最小呢?连朕都要让着你,哼。”
“不不会的!”段刻使劲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