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甫一入殿,龙床上的谢秋便忍不住叫道:“皇皇叔!你怎么来了?”
谢逢笑眯眯地望着他,“还好吗小家伙?听说你最近病了,感觉如何。”
“还、还好,没什么大事!”谢秋有些不好意思,从楚游怀里出来,乖乖地躺好了。谢逢走到他床边,问:“陛下可是在找庙会那天,于相国寺附近有一面之缘的道人?”
“难道那人就是皇叔吗?”谢秋惊讶地张口,双眼睁得溜圆:“也太巧了!!”
“世事向来如此,无巧不成书嘛。”谢逢冲他眨了眨眼,说着提起衣服下摆,“喏,你看,可还记得这双木屐?”
“正、正是!”谢秋看见他脚下小叶紫檀的木屐,不由得结结巴巴,一时激动,又咳出声来。楚游为他抚背顺气,温澜则似笑非笑,目光在谢逢和林北落之间逡巡。
温澜道:“也就是说,这昆仑奴面具也是王爷那日所戴。可适才听林姑娘所言,面具是街边买的?无巧不成书,未免也太巧了。”
“啊,这面具是本王在街边买的。”谢逢面不改色,“后来林姑娘瞧见,心生喜欢,我便送给她了。原来是要转赠给陛下。”
温澜皮笑rou不笑:“看来两位,关系匪浅哪。”
他柔柔地道:“空境王与大理寺卿戮力同心,实乃我大玄朝堂之一段佳话。本相可真是,深感钦佩。”
谢秋挠挠头,“你们你们在聊什么?”
谢逢却抬手示意他不用Cao心,转而面对温澜,随意地一摊双手:“既然被丞相猜透,那本王也不必再隐瞒了。没错,林姑娘奉本王之命护佑陛下,已经不是一时之事了。”
“依本相看,奉王爷之命的不止林姑娘吧?”
“嗯,还有寿公公,都是与本王一道,一心忠于陛下。”
温澜浅笑着问,“那敢问王爷,又是奉谁的命呢?”
谢逢亦笑脸相迎:“自然是,奉先帝陛下之命啊。”
此话一出,殿内之人除了他和林北落,都多少变了脸色。谢秋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你说谁?皇叔,你是说你是说父皇吗?”
谢逢无奈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嗯。我那皇兄去时,陛下才十岁就要登基,小小年纪面对满朝的虎豹豺狼,要他如何放心呢?本来本王不能轻易暴露,可是时至今日,外有叛军侵扰、内有国贼未除,本王也不想再藏了。”
“是父父皇!”
谢秋微微张口,半晌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低着头出神了好一会儿,最后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个笑容来。
“竟然是父皇。”?
已故的亲人余威仍在,似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这光辉跨越了年岁,时至今日,仍给他留有余温。
谢秋笑着笑着,眼泪从白皙的脸颊上落了下来。殿内众人,也难免各有动容。只是温澜和楚游知晓他身体情况,不能让他情绪起伏太过,温言劝慰了一会儿,又让他躺好在床上。
小皇帝这些天乖得出奇,清瘦的身形裹在松软锦被里,看上去才小小一只。楚游一勺一勺喂他喝药,温澜则放下银钩,纱帐垂落,眼神示意谢逢和林北落随他来到殿外。
他们踏出宫门,白殊也现了身。几人相顾无言,但是几番对视间,便都把各自关系了然于胸,暂且放下了防备。
今时今日,不是再互相猜疑的时候。
温澜率先道:“我先说吧。楚游验明蛊毒需近身接触才能传递、并且之前被庙会刺杀的幕后之人使用过一事,林姑娘应该已经告诉王爷了?”
谢逢微笑:“本王确实知晓。此外我还知道,那人可以同时接触宫人与禁军。门路如此广泛通达,地位必然不低,在京中根深蒂固。”
林北落亦紧皱眉头,说:“陛下一生病,北漠叛军就又发兵了。那人肯定还在里应外合。”
“嗯。”温澜点点头,深深吐息一口后,抬眸正视着他们道:“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陛下这些天身体抱恙,出现了那种蛊毒发作的迹象。”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林北落既惊且怒,白殊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说什么?陛下中了那种蛊?!”
谢逢的笑容蓦地消散了,他上前一步,紧盯着温澜问:“你们怎么确定是那种蛊?什么症状、何时开始、可还有救?!”
“楚游诊断的。症状是先高烧三天,再头昏目眩,最后四肢无力,五感尽失。”温澜黯然垂眸,“陛下已经,开始头昏目眩了。”
空气一时间仿佛凝固,谢逢的表情却格外震惊。温澜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不禁问:“怎么了?”
“”
谢逢像是遭到了一记重击,向来无可无不可的他竟然目光空洞,好半天才扯了扯唇角,摇摇晃晃地后退一步。
好半天后,他才低低地道:“你刚才说的这些症状,和先帝陛下仙逝之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