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色如水,雨露凝重。许庵宁披着条毯子在肩头,翘着脚,倚坐在藤椅上。
他点了只烟,不抽,只是放在桌台上任它慢慢地烧。烟是女士香烟,夹了薄荷在里面,闻惯了还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许庵宁的脸隐没在腾起的烟雾缭绕中,直到纪毓走来,把已经烧到烟屁股的烟掐灭。
许庵宁细白的手指在玻璃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似在弹钢琴一般优美的指法。他不说话,等纪毓这个话少的来先开口。
纪毓还穿着短袖,露出两节手臂,看着细瘦,实际上都是薄薄的肌rou覆着,极具爆发力。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许庵宁,半晌,才开口,道:“我冷。”
许庵宁懒洋洋地斜睨了他一眼,眼皮半耷拉着,扯下自己的披肩,扔到纪毓身上。
纪毓比许庵宁矮了二十公分,他才一七零,披着带有许庵宁余温的毯子,纪毓缩成一团,看着也没了白日在外人面前的威慑力。许庵宁曾经形容纪毓在他面前像收入鞘中的利刃,纪毓不置可否,却在潜移默化中对他越来越乖巧听话,偶尔露出的凶狠也像小猫龇牙,对许庵宁来说是情趣不是恐吓。
“说吧,你父亲交代你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你,”纪毓拧起眉,低声问道,“为什么要骗他?”
据他所知,明明是许庵宁自己发现码头运输环节被人算计,江心盘口那处的伙计里内鬼。但许庵宁和父亲说的,却是被条子通知有人搞鬼。两者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含义,后面那一个就是完完全全对纪汉林权威的挑衅。
纪毓想到刚才纪汉林说要执行的血腥、无人性杀戮政策,想到他那双已经被多疑导致的愤怒充斥的混浊双眼。他问:“许庵宁,你要故意激怒他吗?”
纪毓不叫自己充满讽刺意味的小妈妈,也不叫哥,就爱直呼他的大名。这时候,许庵宁也懒得纠正他惯犯的没大没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激怒?不管怎么说给他听,只要有了叛徒还是在江心那块油水最厚的地方,纪汉林是一定会暴怒。我做的不过是稍微加深了他愤怒的程度而已。”
“纪毓。”许庵宁叫他的名字。
他从揪着毯子的穗中回神,抬眸望向许庵宁。他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曾经、在最初最初的时候,许庵宁看着自己时,眸里包涵的情绪。纪毓后来问起,许庵宁说那是怜悯,可纪毓觉得那是高高在上,然后许庵宁就说那就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吧。
纪毓迟疑地嗯了一声。
许庵宁语气平直,继续道:“很快,江心的江海交汇处,就要变成血的铁锈色了。”
两人脸上皆是无任何表情。
凉风习习,吹得脸庞一派冰冷。许庵宁起身,到纪毓跟前,手掌触了触他的脸。
“我上去整理账目。你在这里待一会儿也回去休息吧,今晚应该是没时间再去找你了。”
纪毓低着头,裹紧了毯子,不回他。
许庵宁离开了,只留下一张有他气味、有他温度的毯子给纪毓。他喜欢自己吗,爱自己吗,纪毓有时候真的想不清楚。
隐蔽的花园一角,那里只有许庵宁的房间窗户可以望到。夜深灯灭后,他们常常在那肆意偷情,那里是许庵宁第一次开始真正的对纪毓这个几乎等同于纪家人型兵器的孩子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夜是个夏天的晚上,还没有现在的秋夜shi凉,靛青色的夜空满是繁星,月亮被云遮住,碎落星石暂时成了天空的主人。
许庵宁叼着前几日宴会上别人为了羞辱他送的女士香烟,散慢地抽着,仰头思考这片星空是来自夏日的哪一个星座星系。他耳尖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急又很轻,大半夜的不知道是谁和他一样不睡觉,反正总不可能是正在忙着搞女人的纪汉林过来找麻烦。
对许庵宁来说不算大个的影子闪到他的面前,这时还没满十七的纪毓个子不高,站在斜坐着的许庵宁面前,勉强能够俯视他。小孩眼睛圆滚滚的,却又是冷冷的单眼皮,此时盯着他,像在确认又像在审视。
许庵宁丝毫不忌讳在未成年面前抽烟,水红的唇瓣含着白色烟雾,一张一合地说着话,像在勾引人过来寻吻。
“晚睡长不高哦,小毓。快去睡觉吧。”
纪毓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不为所动。他蠕动着脚步,往前了一点,似乎又想到他们彼此的身份,撤回脚步,转身想要离开。
许庵宁看着他还是少年人单薄如抽条柳树的背影,忽然顿开茅塞,身体往后仰了仰,轻飘飘地抛去一句。
“你以为和你父亲在房间里做爱的人是我?”
果不其然,纪毓要离开的背影僵住,站在原地不动。
许庵宁抚掌轻笑,又不作声了。
“许庵宁,你知道我喜欢你。”
纪毓转身,笃定地说道。
他快步走近,像是要豁出去一般打破原本刻意保持的距离,只手夺下许庵宁轻轻衔着的女士烟。
“我不想看你抽这种女士烟,不想看你把头发蓄长,不想看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