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支骑兵追来,就算不是达山亲自带队,大抵也是他派人过来的。
杨烁与顾雪洲道歉:“顾大哥,都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被抓,害得大家都落入险境。”
顾雪洲不敢和他说重话:“没事,这怪不得你。”
杨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苦笑道:“怎么可能说没事呢……”
他低下头,匀了下呼吸,再抬起头,说:“顾大哥,是我做错了事,我一条贱命还不了那么多,但你我总能保下来。”
顾雪洲拍拍他的肩膀,意气风发的少年终于长大了,代价未免太过沉重。
杨烁说:“早知道我当年我就该乖乖听nainai的话,学什么武,不如同顾师傅学医,好歹能救几条命。”
顾雪洲想了想,对他说:“这事真怪不得你,无论你在或不在,都会有今日这一遭,哪能是你一个人的事。”
顾师傅过来叫他们:“别聊了,马儿都喂过草喝过水了,我们赶紧上路。你们这些小崽子,成日给我惹事。这要是被追上了可就难了。”
沐雩把顾雪洲挟走,仍是他们两人一骑,开玩笑道:“我们跟着顾师傅走,一准没错,他别的不行,逃跑是一流的。”
顾师傅啐他一句:“你这臭小子。”
旁边的人纷纷笑起来,氛围没那么僵硬了,但大家其实明白,眼下他们的行军远没有那么轻松,这是真的被狼群追着屁股咬呢,慢一步,就要被撕碎了。
他们没有拿火把,只就着月光皎洁前行,山路崎岖,怕把马给摔了,快也快不起来。
行至一处山谷。
月色如练,山风呼啸,沐雩从怀中取出一支哨笛吹响,顾雪洲举头望去,两边山头都冒出不少人,显然是已经埋伏许久了。
他们的马没有停下,径直穿过山谷,沐雩回头看到杨烁停了下来,没有再跟他们一起离开。
过了一会儿,顾雪洲听杂乱的马蹄声少了,才发现有人没跟上来,他回过头:“杨烁呢?”
沐雩停下来,说:“他有他的事要处置,随他在此的都是漕帮旧人,本来就被朝廷通缉,回不去了。”
顾雪洲一惊:“他要留在这里等他师兄来?这是不要命了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吧?快叫上他一起走,不是还来得及吗?”
沐雩道:“我早就说过,叫他不要轻信达山。他不是能隐姓埋名或下气的脾气。”
顾雪洲却说不出什么仁义之词,说什么呢?是让他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吗?男儿有男儿的担当,对男人来说,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不是人人都能像他这样放下家仇,安于平淡的。
杨烁对他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顾雪洲唤了一声:“杨少帮主!”
杨烁没有应他。
沐雩勒马转过去,在几步之外,回身望着旧友。
杨烁对他们笑了笑,拱手道:“此地一别,后会无期。祝你们白头偕老,喜乐安平。”
沐雩的胸膛深深起伏,像是在叹气般地沉声回答:“豆豆,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杨烁平静地说:“子谦,谢谢你了。我如今,在中原已是个死人了。死在哪不是个死?我死在这里,总比回去以后找个偏隅苟且偷生来得要好,希望能多少将功补过,让我nainai他们可以安度晚年。”
顾雪洲说:“豆豆,你别说傻话了。”
杨烁摇了摇头。
沐雩把大氅解开,披在顾雪洲身上,下了马,再对顾师傅说:“顾师傅,又要麻烦你带安之去安全地方。”
顾雪洲抓住马绳,他倒不是不是自己不会骑马。
顾雪洲问:“你也不走?”
沐雩握着他的手,说:“等我伏击了达山,我就回去。你在家等我。”
“杨烁是我过命的兄弟,他曾为我两肋插刀,又帮过我那么多次,我必得报答他的。”
顾雪洲阖了阖目,颔首道:“既然是你做的决定,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我不拦你,也拦不了你,我优柔寡断、生性懦弱,你胆大包天。你若死了,我还不算太老,来得及再找一个。”
“我不留在这里拖你后腿。”
沐雩闻言,大笑两声:“你休想另找,我肯定会活着回去,我还要缠着你这辈子。”
顾雪洲不再多言,与顾师傅骑马离开。
沐雩对杨烁伸出手,杨烁与他击掌,沐雩猖狂地道:“十年前我们一起打过一个皇帝,这次再一起打另一个皇帝,谁能有我们这么风光?”
似是火星落入枯柴,杨烁的眼眸明亮起来:“哈哈,没错,你说的是。”
达山知道会有埋伏,换作他是沐雩,他也会这样做,多么好的机会,浪费了才可惜。
但他还是去了。
他知道杨烁会在那等他。
不知何时,浓云遮蔽了明月,山路变得更黑,绒绒细雪自天际飘落。达山听到“咝咝”的细声,混在咆哮的风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