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我有一家门面,面积很小,放不了几张桌子,生意也就不好不坏,但我却不在乎,我自有自己赚钱的门道,当然不指望它营生,就为图个乐,在窗口看看过往的行人就足够我“回本”了。
白天,我在店里卖些冷饮,现在正值夏天,喝上那么一碗最传统的凉粉,不用加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搅和上磨细的白砂糖,撒上一点薄荷叶,滑溜溜地入口,便有一股子直冲鼻端的清凉感在脑子里转呀转,扫去一身的暑气。又或是选一款用果汁冰做成的冰淇淋,有别于其他冰淇淋细腻的口感,里面总有一些一口含进去化不开的小冰碴子,拿舌头舔进齿缝间,咬得吱吱作响也是一种乐趣。如果还没有选择好的话,一边还有雪糕柜,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雪糕,总有一款满足你的口味。
店前面的凳子是小孩子们的领地,放学过后就被这些小家伙们占领。我对小孩子总有一种偏爱性,他们是世间最纯粹的事物,纯粹的善,纯粹的恶,大抵上我遇到都是一些可爱的小家伙,会甜甜的唤我叔叔,然后从凳子上跳下,蹦蹦跳跳的离开,当然也会有一些熊孩子,生面孔,第一次来,想要不给钱,再看过我的脸过后,却也会乖乖把钱投进门前摆着的投钱桶。
因为我有一张丑脸,天生的赤红胎记,凹凸不平的疙瘩,像是被岩浆烫坏了,把一张脸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一半的罗刹相,另一半还能看出一点五官轮廓,平平淡淡,不出彩,就算是完好无缺的一张脸,也就是普通人的长相。即便如此,但我从来没有讨厌过自己的面孔,它是天生的,是父母恩赐的宝物。
早年,我的确因为这个缺陷吃过不少苦,但全凭一股子韧劲熬下来,赚到钱,退居幕后,不再需要出面时,我也没生出换一张脸的冲动。
有时候顶着一张丑脸也挺好的,能区分出一些看脸的人,就像在这个平凡小镇,大家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歧视过我的长相,洋溢的是一种简单的真善美。
我每天准时五点关门,不用算账,所以很快就能收拾好,店门却不用关起来,晚上还有用,要租给别人用来做场地。我不在乎钱,所以是友情价,近乎白送的价码,也算是做个人情,小宋毕竟刚来这个地方不久,手头紧巴巴的,他的那个烧烤摊子也还是我张罗起来的。
晚上烧烤摊子架起来,碳火烧得旺旺的。各色的荤菜素菜,摆的是一字长蛇阵,品种齐全得很。一开始我是要帮忙的,看着小宋这个瘦弱的身子围着个火炉团团转,心里总是不落忍,帮这里一下,帮那里一下,等第一大把rou串上火烤的时候,我就算着时间了,每天的的第一份生意都是我的了,小宋执意要送给我的心意,不好意思拒绝。
我这张脸在夜晚有多么大的杀伤力,我心里清楚,所以一等那么一份囊括了所有rou类,被放的满满当当的托盘递到我眼前,我捧着它进了店后面的楼梯间。
后面的小楼除了前面那个不大的店面,还可以住人,两个不算大的房间,我和小宋一人住一间,还有一个小浴室,我在里面冲了个战斗澡,洗去身上沾上的油烟气,带着未褪尽的水汽,捧着那个托盘,走向外面。
外面有个阳台,没有顶棚,一抬头就能瞧见天上的繁星,像碎钻一般熠熠生辉,落在泛着深沉蓝光的黑色幕布上。大概这就是这座小楼唯一能称道的地方,露天的阳台,水泥板上还留有阳光炙烤的余温,赤脚踩过去,暖乎乎的。我走到阳台的边缘,那里有一把树藤做的摇椅,坐上去,摇摇晃晃,像不堪重负地承载起我百来斤的体重,一阵嘎吱作响过后,一双长腿落在地上。我把托盘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撕开保温用的锡纸,一股子rou香扑鼻而来。
也不知是这么一阵孜然的香味诱人,还是我这个主人的气味起了作用,有一只小狗终于舍得从它自己的安乐窝里爬起来,撒开自己的小短腿,围着我跑了三圈,末了抱着自己的尾巴,萌哒哒地对我施放着清澈的狗狗眼。
这是一只叫不出品种的小nai狗,但是胜在干净,毛发蓬松,像个棕黄的球球,搭在我的脚边,传递着过热的体温。现在是夏天,不好这么黏答答的,我从托盘上拆下来一些细碎的鸡骨头,诱惑着小祖宗从我脚上离开。
小祖宗追着落地的鸡骨头在啃,我也终于开始享用我迟到的晚饭。
冰镇过的啤酒来上那么一口,就着与辣椒粉跟孜然缠绵许久的喷香烤rou。牛板筋嚼劲十足,抹上的特制辣酱,辣得人头皮发麻,却也出了一身酣畅淋漓的大汗,爽利,得劲,再咬上一口鸡脆骨,清脆,弹牙,泡椒腌制过的汁水在唇齿间喷溅而出,别有风味。一只只竹签被扔到竹篓子里,小祖宗循着rou味,靠在竹篓子上,把头伸进去,眼瞅着又要一头栽进去,我看准时机,抓着小祖宗的肥屁股,把它给提上来。
小祖宗一到我膝上,就忘了刚才的凶险,光顾着去咬我递到它面前的新骨头。记吃不记打的小家伙,傻不愣登的,这回又跑到地上跟那块大骨头较着劲,那可是块卤透的大酱骨,骨酥rou烂,正适合小祖宗不算锋利的牙口。骨髓里吸饱了卤汁,一咬开点细缝,一股子鲜香四溢的浓汤